江蔼霞的家总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凌翔站在门口，闻着从门缝里飘出的饭菜香气，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稍稍放松。
他抬手敲门，指节刚碰到门板，门就开了，江蔼霞似乎一直等在门口。
刚好饭做好。她笑着接过他的公文包，眼睛弯成月牙，今天有红烧鲫鱼，你最爱吃的。
凌翔跟着她走进屋内，脱下的西装外套被江蔼霞自然地接过去挂好。餐桌上摆着三菜一汤，红烧鲫鱼油亮诱人，旁边是一盘清炒芥蓝和一碗冬瓜排骨汤。
简单，却比冯少饭店的那些精致料理更让他食欲大动。
先去洗手。江蔼霞轻轻推他，汤还热着，等你洗完正好喝。
浴室里，凌翔看着镜中的自己，领带松开，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他捧起冷水拍在脸上，试图洗去一天的疲惫和紧张。
陈队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朱雨玲我会详查……而他现在要做的，是从江蔼霞这里获取那个关键的联系方式，还不能让她起疑。
凌翔？江蔼霞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汤要凉了。
来了。他擦干脸，换上轻松的表情走出浴室。
餐桌上，江蔼霞已经盛好两碗米饭。凌翔坐下，先舀了一勺汤。冬瓜炖得透明，排骨软烂，汤面上飘着几粒枸杞，喝下去从胃里暖到全身。
好喝吗？江蔼霞期待地问。
凌翔点头，又夹了一块鱼腹肉放到她碗里：你自己也吃。
他们安静地吃了一会儿，偶尔交流今天的琐事。江蔼霞说她有个学术论文得了奖；凌翔则编了个建材厂的趣事。
这种平凡的对话让他有种错觉，仿佛自己真是个普通的公司职员，而不是游走在刀尖上的卧底。
对了，吃到一半，凌翔状似随意地问，你那个在广州做整容医生的同学，能给我她的联系方式吗？
江蔼霞的筷子停在半空：许妍？你要她联系方式干嘛？
凌菲......凌翔早已编好说辞，她最近总说自己鼻子不够挺，想咨询一下。
凌菲那么漂亮还整什么容？江蔼霞皱眉，她那个小翘鼻多可爱啊。
凌翔喝了口汤掩饰心虚：女孩子嘛，总对自己不满意。你就把微信推给我，让她们自己聊。
江蔼霞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手机：好吧......不过你得告诉凌菲，自然美才是最好的。她一边操作手机一边嘟囔，现在的小姑娘，都被网红审美带偏了......
凌翔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整容医生的名片推送了过来。
他强忍着立刻查看的冲动，继续吃饭：谢了。我会转告她的。
说到凌菲，江蔼霞突然眼睛一亮，什么时候能见见她，好久没见了。
凌翔的筷子在碗边轻轻一磕。他还没告诉她，冯少对凌菲的，更不可能现在让她们见面。
等下次吧，他含糊地说，她最近学业忙。
江蔼霞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回避，但没有追问，转而说起另一个话题：宇航昨天参加足球队，得了第一。
凌翔松了口气，真心实意地笑了：不错啊，那小子挺聪明。
多亏你。江蔼霞的眼里闪着光，他现在把你当偶像，说以后要像你一样......她突然停住，表情黯淡下来，当然，不是像你现在这样。
空气瞬间凝固。凌翔知道她又要提那个话题——离开冯少。过去几个月，这样的对话已经重复了无数次。
蔼霞...他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江蔼霞放下筷子，声音轻柔却坚定，但我每次看到那些跟着冯少的人上新闻，不是被抓就是横死街头......凌翔，我怕有一天......
她没有说完，但凌翔懂。冯氏集团表面上是正经企业，背地里却涉足各种黑色产业。
近半年已经有三个中层意外身亡，警方怀疑与内部清洗有关。
我有分寸。凌翔握住她的手，触感温暖而真实，再给我点时间。
时间？江蔼霞直视他的眼睛，你到底在等什么？
凌翔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多想告诉她一切，关于他的卧底身份，关于朱雨玲的威胁，关于即将到来的收网行动。但他不能。知道得越少，对她越安全。
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他最终说，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我答应你，不会一直这样。
江蔼霞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抽回手继续吃饭。沉默再次降临，只有筷子偶尔碰触碗盘的声音。
宇航最近......凌翔试图转移话题。
我们能不能不谈这些？江蔼霞突然打断他，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烦躁，每次见面都是冯少、我弟弟......凌翔，我们是男女朋友，能不能......就谈谈我们的事？
凌翔愣住了。他这才意识到，他们的关系确实一直围绕着各种外部问题，很少有机会像普通情侣那样单纯地相处。
比如？他轻声问。
比如...江蔼霞的脸微微泛红，你更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这个问题如此普通，却让凌翔胸口一热。她在想象他们的未来，一个可能包含孩子的未来。而他甚至不确定未来自己是否还能自由地走在大街上。
女孩吧，他听见自己说，像你一样漂亮。
江蔼霞的眼睛亮了起来，刚才的不愉快似乎一扫而空：那我喜欢男孩，像你一样可靠。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更轻，我们可以一起教他打篮球，你投篮，我捡球......
这个画面太过美好，凌翔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猛地站起来，收拾碗筷以掩饰情绪波动：我去洗碗。
我帮你。江蔼霞跟着他进了厨房。
狭小的厨房里，两人肩膀相碰。凌翔负责冲洗，江蔼霞接过擦干。偶尔他们的手指在水流下相触，激起一阵微妙的电流。
今晚留下吗？江蔼霞突然问，声音几乎被水声盖过。
凌翔的手停顿了一秒，他多想答应，但陈队给的材料还需要研究，而且......他不确定自己能在她面前完美的隐藏所有秘密。
明天一早有个会议，他轻声拒绝，得回去准备资料。
江蔼霞点点头，掩饰不住的失望在眼中一闪而过。
但她很快扬起笑脸：那周末呢？我们好久没看电影了。
周末......凌翔想起冯少提到的伦敦行程，不确定自己是否会被点名随行，我尽量。
碗洗完了，厨房恢复安静。凌翔看了看表，已经快十点。他应该告辞了，但看着江蔼霞在暖黄灯光下的侧脸，脚步却像生了根。
我给你泡了菊花茶。江蔼霞拿出两个杯子，喝完再走吧。
他们坐在沙发上，茶香氤氲。
凌翔的手机在口袋里沉默着，里面藏着整容医生的联系方式，也藏着可能找到朱雨玲的关键线索。
而身边这个对他毫无保留的女人，正靠在他肩上，谈论着根本不存在的未来。
凌翔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将这一刻的温暖与疼痛一起刻进记忆。无论以后发生什么，至少今晚，他还能假装自己配得上这份纯粹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