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雪一走,赵婆子、李婆子等人纷纷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向令窈道贺。
此时,栖芷已将清心降火的荷叶茶熬煮妥当。倒在碗里,捧着茶盘走到令窈面前:
“你卧病这些时日,验毒的差事暂由我代劳。如今你既然回来了,便由你亲自查验吧。”
说着,从腰间解下钥匙递给令窈。
令窈感激的对她点头示意,随后接过钥匙,取出匣中光洁的银签子,依着规程验完。
栖芷想了想,提了一句。
“这药茶你要是觉得你可以,便自己送去,要是身体上还是不舒坦。便让宁格送去吧。这些日子御茶房茶饮点心都是她送的。”
令窈脸上的笑意淡了一瞬,并未多言,把茶碗轻轻放回茶盘,顺势将茶盘递向宁格:
“那便有劳宁格妹妹了。”
宁格含笑接过:“姐姐客气了。”
言罢,端着茶盘向外走去。
令窈下意识看向绘芳,她依旧僵坐在那里,手中紧攥着一只盖碗,低垂的眼睫遮住了所有情绪。
宁格初来乍到,尚不熟稔规矩,便能轻易顶替了奉茶这等近身差事,而绘芳自那次御前失仪后,无论是管着膳食的含雪,还是乾清宫其他管事,都再未给过她半分近前的机会。
此情此景,落在绘芳眼中,该是何等滋味。
令窈心中轻叹,转身走向自己的小炉灶台,拿起熬煮奶茶的器具,去后院水盆边清洗,准备为小格格调制蒙古奶茶。
门外忽的一声厉喝:
“站住!不是说小格格急着要喝蒙古奶茶吗?戴佳氏伤着身子在里头忙活,你不帮着打下手熬煮,倒抢着去奉这碗药茶。
怎么?专挑我不在跟前的时候捡这等巧宗?一里一里地往上攀爬,是打量着哪天能挤了我的位置不成?”
正是含雪。
御茶房内瞬间鸦雀无声,众人皆屏息凝神,竖耳听着外头的动静。
半晌没听见宁格回话,门帘却被掀开。
宁格走了进来,脸上不见却丝毫愠色或委屈,仿佛刚才那番疾言厉色的训斥只是拂面清风。
她径直走向令窈,挽起袖口:
“令窈姐姐,含雪姐姐将药茶接过去了。我来帮你清洗器具,打打下手。”
说着,便拿起东西仔细刷洗起来。好似刚才那场风波从未发生。
栖芷眉头微微一蹙。
这章佳氏要么是心思澄澈,要么便是深不可测。
她未置一词,默默转身整理药材去了。
这日午后,主子爷午歇,御茶房惯来最闲的时候,令窈按照和栖芷的约定开始对着药材药用,两人一问一答,你来我往,言语间透着轻快。
宁格在一旁擦拭器具。赵婆子和李婆子趴在角落的方桌上午睡。
绘芳不知去了何处。
小双喜和二门子在后院整理着柴火。
顾问行的身影突然出现,悄无声息,脚步极轻,令窈和栖芷一惊,连忙起身行礼。
他抬手打断,小声道:“姑娘,先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令窈哪敢让他道歉,慌忙推辞。
顾问行见她甚至谦卑,脸上笑意深了几分:“泡一碗松萝,待会儿主子爷睡醒正好喝。”
令窈称是。
顾问行说完便走了,按理他这样的身份不应来传话的,似乎专为道一声歉来的。
泡茶沏茶都是绘芳的活计,可是等半天没等到人,眼见着主子爷醒的时辰就要到了。
令窈心急如焚,目光落在李婆子身上,李婆子精通茶叶检验储藏挑选,或许也会泡茶。
病急乱投医,冲过去摇醒睡得昏天暗地的李婆子:“婆婆!醒醒!”
李婆子睡眼惺忪,茫然道:“怎……怎么了?”
“泡松萝,主子爷马上就要喝了。快!绘芳找不见人了。”
李婆子瞬间清醒了大半,吓得往后一缩,连连摆手:
“哎哟我的小祖宗!这可使不得,就说老婆子我懂点茶叶好坏,存点老茶还行。泡茶?那精细活儿,主子爷对茶性水温讲究到骨子里。
火候差一分,时间过一瞬,味道就天差地远。万一……万一泡坏了,主子爷龙颜一怒,这……这掉脑袋的差事,老婆子可担待不起。快快快!让小双喜找她回来是真。”
栖芷取来钥匙,打开柜子,取出茶叶罐塞到她手里:
“婆婆,茶叶在此。时辰不等人了。主子爷眼瞅着就要醒,茶不到,你我都要挨罚。”
令窈也豁出去了,一把将李婆子按在茶台的圆凳上:
“顾不得那么多了。死马当活马医。婆婆你先泡上。万事有我顶着。大不了就说是我泡的。反正是死是活也挨过一顿板子了,不怕再来一顿。”
边说边将热水放在李婆子手边。
李婆子看着令窈,又看看栖芷,最后看向面前的茶器与茶叶上。
“哎呀!我这……你们这是……”她一拍大腿,咬咬牙。“罢了罢了,泡就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