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和怀疑的目光看得卫宝画整颗心跌入谷底,喉间再次冲上一阵腥甜,血丝顺着唇角渗出。
上辈子季宣不管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帮她,无条件地站在她身边,怎么会忍心看她身陷囹圄视若无睹。
到底还是在怪她,咽下腥甜,痛苦地蹲下身抱紧双膝,不受控制的放声大哭起来。
屋外的许季宣一头雾水,这都是什么和什么,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怎么了,谨慎的没出声,免得惹麻烦。
卫迎山高高在上地俯瞰着她的狼狈与绝望,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为了你至上的爱情,暗地里书信泄露朝廷机密,接济银钱,你上辈子做的事万死难辞其咎。”
“既然回来就给我好好的活着,活到你的萧郎坟头草长得遮天蔽日。”
“哦,不对,他哪里来的坟,只是一个不能入土为安,也无法转世投胎的孤魂野鬼。”
在卫宝画惊恐的眼神中,勾起嘴角:“这可都是卫冉告诉我的,至于卫冉怎么会知道?”
“当然是你的好母妃私底下告诉他的,女婿当皇帝哪有儿子当皇帝,自己当太后来得舒坦。”
“不、不是这样的,母妃、母妃她说过不会对他人提及这些,不可能,不可能!”
心中的隐秘被戳破,卫宝画打了个冷颤,这些事除了她只有母妃无意间发现。
那时局面已经尘埃落定,母妃没有怪她反而让她把这些事烂在心里,说一旦被发现她便会成为千古罪人,被千夫所指。
怎么可能把这些事告诉卫冉,可不是母妃,还会有谁知道这些……
想到曾经的事,卫迎山隐忍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忍无可忍。
嘭的一声把门关上,将她从地上提起来,抬手便是几巴掌,把人打得嘴角鲜血直流,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屋外的许季宣听到里面的动静,眉心突突地跳,示意跟着他前来的府兵守到入口处,暂时别让人靠近。
等昭荣神清气爽从里头出来,赶紧走过去,透过门缝瞄了眼屋内的情况。
见二公主犹如一滩烂泥般趴在地上,忍不住一惊,小心地开口:“还活着?你可别闹出人命,到时陛下怪罪下来,怕是不好交代。”
就算对方失势被囚禁在皇陵,也不比普通人,昭荣要是真的将人弄死,麻烦少不了。
“放心,没死,也不会让她死。”
说了让她好好活着就会让她好好活着,卫迎山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手,语气漠然:“真死了,于我也无大碍。”
这倒也是,看陛下的态度,要是知道二公主模仿的事……
古往今来但凡选择双生子中的一个立储,另外的一个……
想到这里许季宣神色一紧,揽了揽身上的披风,不敢再想。
转而没好气地开口:“知道这几日斋戒还跑过来吃锅子,你也是闲着没事干。”
“我事太多不记得了,倒是你,知道在斋戒还跟着跑过来,难道也不记得了?”
“季宣呐,年纪轻轻记性差成这样可不行,家里的矿往后怎么能守得住。”
“……”
什么叫倒打一耙,这就叫倒打一耙,许季宣气结,一甩披风愤愤地转身离开。
“哎,你去哪儿呀。”
“你管不着!”
卫迎山提步追上:“莫气莫气,锅子不能吃,吃顿素斋也是好的,现在去找小雪儿他们。”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屋内被打得脸颊红肿,连睁眼都困难的卫宝画双眼半闭。
脑中的思绪沉浸在无尽的混沌中,扯起嘴角似哭似笑。
没过多久,易嬷嬷带着大夫走进来。
看到她被打得瞧不出原本的面目,神色不变,对身后的大夫道:“给二公主好生诊治。”
————
玄色天幕,寒星未退,燔柴炉点燃柴薪,烈焰与青烟直上云霄。
同行参加祭天的文武百官静默地肃立在将明未明的巨大阴影里,万籁俱寂。
唯有代表日月星辰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卫迎山衮冕于百官之前,神色肃穆。
啪——啪——啪——
静鞭三声响,在庄严的佑平之章乐曲中,明章帝步履沉稳地踏上白玉丘坛的台阶,面向神位上香:“朕承天命,御万方,谨以苍璧牺犊昭告皇天上帝。”
“今者,朔风凛冽,玄冰积寒,暴雪连旬,封山阻路,然上天仁爱,好生为德,俯垂睿鉴, 察臣微诚,大施化权, 收凛冽之余威,布阳和之淑气,转灾为祥归功于天,彰显天命。”
“伏愿,自此以往,四序调和,雨阳时若,常赐丰年之瑞,寒暑得宜,永销愆伏之灾,佑我臣民,咸登仁寿,保我邦国,历祚无疆。”
祝词过后太常寺的官员将玉帛,宰杀处理好的完整牲犊进奉到神位前。
周持己将酒盏呈上。
明章帝接过酒盏初献第一爵酒。
“亚献由吾儿迎山行之。”
卫迎山跪地行三拜九叩之礼,朗声道:“谨遵圣命,亚献于帝,伏惟歆享。”
稳步走上白玉丘坛,接过酒盏缓缓朝神位倾倒而下,此为亚献。
“终献……”
帝王威严地声音传遍整个祭坛:“终献由吾儿迎山行之。”
此话一出,立于祭坛下的文武大臣面上不显,心中却翻了天,终献可不同于亚献,意义非凡,陛下居然直接让昭荣公主代为进献……
就连安排流程的周持己也是一惊。
开始,结束,终献按正常流程来也是由天子完成,不过老大人到底见多了大场面,表情纹丝不动的将呈给天子的酒盏恭敬地转呈给昭荣公主。
没想到父皇会将终献也交由自己完成,卫迎山心里说不吃惊是假的。
面上却依旧一片沉静,稳稳地接过酒盏,叩首道:“谨遵圣命,终献于帝,伏惟歆享。”
终献的酒水倾倒而下,三献礼毕。
祭品被撤下。
清平之章乐声起,明章帝率群臣向神位行三跪九拜大礼,恭送神灵归天。
为陪祭的许季宣整理衣冠,神色端肃地走上白玉丘坛,将所有祭品一一投入燎炉焚烧。
冲天的火光和滚滚浓烟中,所有人肃穆凝视,直至全部焚尽。
望燎过后祭天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