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送。”
林默看着陆衡，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陆衡握紧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重重地点头，就要去点鼠标。
就在这时。
周叙白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铃声在紧张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刺耳。
周叙白看了一眼屏幕，眉头不易察觉地挑了一下。他没有立刻接，而是看了一圈宿舍里的众人，拿着手机，起身走到了阳台。
“喂，爸。”
他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
电话那头，似乎也只是简单地询问。
“陆衡的事情，怎么回事？”
周叙白言简意赅，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用最客观、最精炼的语言，复述了一遍。
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个人判断。
就像是在汇报一份工作。
几分钟后，他挂断了电话，走回宿舍，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刚才只是接了一个问他晚饭吃什么的电话。
但陆衡和陈麦都明白，事情，恐怕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
连周叔叔都亲自打电话来问了。
这意味着，这场风波，已经不仅仅是在学生和网络层面发酵，甚至已经传到了他们父辈那个圈子里。
“别管了。”陆衡咬了咬牙，重新把注意力放回电脑屏幕，“先发出去！”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管，只想把林默写的这篇檄文，砸到学校那些领导的脸上！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鼠标的瞬间。
宿舍里，突然响起了一个无比熟悉，又让他恨到骨子里的声音。
“老子就是打***！”
那声音，狂妄，嚣张，充满了不知廉耻的挑衅意味。
声音的来源，是陈麦的手机。
他正无意识地刷着斗音短视频，没想到，下一个，就刷到了这条“惊天巨瓜”。
宿舍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陈麦的手指僵在屏幕上，像是被施了定身法。
陆衡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涨红，变成了铁青，最后，化为一片死灰。
那个经过恶意剪辑的视频，正配着刺眼的标题和煽动性的音乐，在他的眼前循环播放。
视频里，他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被无限放大。
那句被掐头去尾的气话，被反复强调。
评论区已经炸了。
【99万+】的点赞，【20万+】的评论，【15万+】的转发。
每一个数字，都像一把刀，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
“噗嗤……”
不知道是谁，先没忍住，笑出了声。
紧接着。
“哈哈哈哈哈哈！”
“操！老陆，对不住，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这剪的……哈哈……但凡有点脑子也知道是气话啊！这帮人怎么就信了呢？”
陈麦和周叙白，终于绷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合。
他们当然不是在嘲笑陆衡。
他们是在笑这件事情的荒诞，笑那个许倩倩手段的拙劣，笑那些网民的盲从。
但这笑声，在陆衡听来，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笑你妈啊笑！”
他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双眼通红，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
“很好笑吗？！”
“老子他妈的都被人钉在耻辱柱上了！你们他妈还笑得出来？！”
他指着屏幕里那个如同小丑般的自己，声音都在发抖。
“我他妈现在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我社会性死亡了！你们懂吗？！”
屈辱，愤怒，无力……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井喷式地爆发。
而那个始作俑者，正躲在屏幕后面，享受着这一切。
宿舍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陈麦和周叙白也意识到，这个玩笑，开得有点过火了。
“老陆，我们不是那个意思……”陈麦试图解释。
但陆衡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手机给捏碎。
只有林默。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笑。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那个视频，看着那飞速增长的数据，看着评论区里那些不堪入目的谩骂。
然后，他突然开口了。
“她买斗+了。”
一句话，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什么？”陆衡愣了一下。
“你看，”林默指着视频下方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这个视频的流量曲线非常不正常，在短时间内有一个爆发式的增长，这明显是花了钱，买了流量推广。”
“这个许倩倩，比我想象的还要狠。”
“她生怕这件事闹得不大，不惜自己花钱，也要把火烧得更旺。”
林默的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赞许？
“她这是在赌。”
“赌学校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下，为了平息事态，会选择牺牲你，快速给你一个处分，坐实你的‘罪名’。”
“到那个时候，她就从一个造谣者，变成了一个揭露真相的‘英雄’。”
“好算计，真是好算计。”
听着林默的分析，陆衡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升起。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她不光是要他社会性死亡，她这是要他的命！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陆衡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举报信发出去也没用了！现在全网都认定我是变态了！谁还会信我们的解释？”
“谁说没用了？”林默笑了。
他看着陆衡，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匪夷所思的话。
“既然她想让这个视频火，那我们就帮她一把。”
宿舍里，一片死寂。
陆衡、陈麦、周叙白，三个人，三脸懵逼。
帮她？
帮她传播那个羞辱自己的视频？
林默是不是疯了？
“林默，你没发烧吧？”陈麦小心翼翼地问。
“我清醒得很。”林默走到陆衡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陆，打开你的斗音。”
陆衡虽然不解，但还是下意识地照做了。
“点开那个视频，找到投斗+的入口。”
林-默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魔力。
陆衡的手指颤抖着，点开了那个让他恨不得砸手机的视频，找到了那个“上热门”的按钮。
“你想干什么？”他沙哑着嗓子问。
“以毒攻毒。”林默的嘴角，勾起一抹恶魔般的微笑。
“她不是只舍得花几千块钱买流量吗？格局太小了。”
“咱们，帮她把这个视频，投到全国每一个斗音用户的手机上！”
“让她点的这把火，烧得再旺一点，烧到天上去！”
陆衡的脑子，“嗡”的一声。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又好像……完全没明白。
“为什么啊？！”他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不是让她更得意吗？让更多人骂我吗？”
“对。”林默点头，“就是要让更多人骂你。”
“然后呢？”
“然后，”林默的笑容愈发灿烂，“等这把火烧到最旺，烧到所有人都坚信不疑的时候……”
“我们再把消防水龙头，拧到最大。”
“你有没有想过，当几千万、甚至上亿人发现，自己被一篇小作文、一个剪辑视频骗得团团转，当了一把蠢到家的刀，去网暴一个无辜者的时候……”
“那股被愚弄的愤怒，会转化成多大的能量？”
“那股反噬的力量，会以何等猛烈的方式，回到那个始作俑者身上？”
“我们不光要釜底抽薪。”
林默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们还要扬汤止沸，等水烧开了，把锅都给她掀了！”
话音落下。
陆衡呆呆地站在原地，嘴巴微张，大脑彻底宕机。
疯子。
这他妈就是个疯子！
但是……
这个计划，听起来……
好他妈刺激啊！
“卧槽！”
陆衡一拍大腿，整个人像是瞬间被注入了强心剂，眼中的屈辱和无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亢奋和复仇的火焰。
“我怎么没想到！”
他抢过林默的鼠标，先是将那份举报信，连同所有附件，点击了“发送”。
然后，他迅速切换回自己的手机，点开了斗+的充值界面。
“投多少？”他回头问林默，声音都在抖。
林默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万？”陈麦试探着问。
林默摇了摇头。
“十万？”周叙白猜测道。
林默依旧摇头，他看着陆衡，嘴角的笑意深不见底。
“先来一百万，试试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