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通过第三方基金的秘密输血,如同给濒死的病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暂时稳住了“晴空设计”不断失血的现金流,为林晚晴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时间。然而,这并未能从根本上扭转“彼岸花”(或者说,具体执行者李明轩)布下的天罗地网。对方的攻击如同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供应链的僵局**并未因资金暂时到位而立刻解开。那些被“彼岸花”影响或控制的供应商,态度依旧强硬,要么要求签订近乎卖身的长约,要么干脆表示产能不足,无法供货。林晚晴亲自带队,几乎跑遍了所有可能的替代供应商,但得到的回应要么是婉拒,要么是同样高昂到无法承受的价格——显然,“彼岸花”的触角比她想象的更深,警告或者利益交换已经提前到达。
**客户的流失**仍在继续。又有两个项目因为无法按时交付关键部件而陷入停滞,甲方发来了措辞严厉的律师函,索赔金额巨大。之前取消合作的那两家大客户,迅速与“晴空设计”的竞争对手签订了协议,并在行业内散布关于“晴空设计”“运营混乱”、“履约能力存疑”的负面评价,形成了恶劣的示范效应。
**最致命的一击,来自银行的抽贷。** 在“晴空设计”最为焦头烂额之际,之前提供主要流动资金贷款的合作银行,突然以“风险控制”为由,要求提前收回部分贷款,并冻结了剩余的授信额度。这无疑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失去了银行的支撑,加上项目停滞、客户索赔,即便有叶凡的暗中输血,“晴空设计”的现金流再次亮起红灯,并且这次,是更加刺眼的、代表濒临断裂的红色。
公司内部,人心惶惶。尽管林晚晴强打精神,连续召开会议稳定军心,但不断有员工提交辞呈,甚至连前台实习生都感受到了大厦将倾的危机,选择离开。曾经充满创意和活力的办公区,如今弥漫着一种压抑和绝望的气氛。
林晚晴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好好合眼。桌上散乱着财务报表、律师函、辞职信。她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代表账户余额的、越来越小的数字,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几乎将她吞噬。她尝试了所有她能想到的办法,动用了所有的人情,甚至拉下脸去求了一些过去看不上的关系,但回应寥寥。
她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车流,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和商场的残酷。没有了林家的光环,没有了叶凡的庇护,她林晚晴,似乎什么都不是。那种从云端跌落尘泥的感觉,比离婚时更加真切,更加刺痛。
就在这时,她的秘书内线电话响了,声音有些紧张:“林总……擎天资本的叶总……想见您。”
叶凡来了。
林晚晴的心猛地一缩,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她看着玻璃上自己憔悴的倒影,下意识地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请他进来。”
门被推开,叶凡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身形挺拔,与办公室里这片狼藉和她的狼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的目光扫过凌乱的办公桌,最后落在她布满血丝却强装镇定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情况我都知道了。”叶凡开门见山,声音沉稳,听不出太多情绪,“银行抽贷是最后一根稻草。你现在的资金缺口,很大。”
林晚晴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失败和无助,让她感到一阵难堪。
“我可以帮你。”叶凡看着她,语气平静而直接,“擎天资本可以立即注资,填补你的资金缺口,并且利用我的渠道,帮你解决供应链和部分客户的问题。‘晴空设计’可以活下来。”
他的话如同沙漠中的甘泉,充满了诱惑。林晚晴几乎能听到自己内心渴望抓住这根救命稻草的呐喊。只要她点头,所有的压力、所有的危机,或许都能迎刃而解。她可以保住爷爷留下的设计公司的血脉,可以不用面对破产清算的耻辱。
然而,就在那句话即将冲口而出的瞬间,她看到了叶凡的眼神。那眼神里有关心,有审视,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类似于评估投资标的物的冷静。
她猛地想起了很多。
想起了离婚时他净身出户的决绝。
想起了他创立擎天资本后的冷酷反击。
想起了庆功宴上他与苏雨墨并肩而立的默契。
想起了他为楚灵儿筹建实验室的果断。
想起了柳如烟那带着伤痕的、宣示主权般的直白。
如果她此刻接受了他的帮助,那她林晚晴算什么?一个永远需要他兜底的失败者?一个在他众多红颜知己中,最需要被怜悯、被施舍的那一个?她之前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想要证明自己的决心,岂不是都成了一个笑话?
一种混合着骄傲、自尊、以及长久以来积压的委屈与不甘的情绪,如同火山般在她胸腔里爆发。
她抬起头,迎上叶凡的目光,原本有些佝偻的脊背挺得笔直,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和坚定:
“不,叶凡。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拒绝。”
叶凡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个答案,他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晚晴,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的公司……”
“我的公司,我自己会负责!”林晚晴打断他,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是破产,还是活下去,这都是我林晚晴自己的事情。我不需要你的怜悯,也不需要你的……施舍!”
“施舍?”叶凡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是在帮你。”
“帮我?”林晚晴笑了,那笑容带着几分凄楚和自嘲,“用擎天资本的钱?然后呢?‘晴空设计’以后是姓林,还是姓叶?或者,成为你叶凡庞大帝国里,一个依附生存的、无足轻重的附属品?”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脆弱都压下去:“叶凡,我们早就离婚了。你不再有义务帮我,我也不想再欠你任何东西。尤其是……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候。”
她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刀子,不仅割向叶凡,也割向她自己。她清楚地知道,拒绝叶凡的帮助,可能意味着“晴空设计”真的将万劫不复。但她更害怕的是,在接受帮助之后,失去那仅存的、支撑她走到现在的独立和尊严。
叶凡看着她倔强而苍白的脸,看着她眼中那混合着绝望与骄傲的复杂光芒,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他理解她的骄傲,却也恼怒于她的固执。在商场上,审时度势、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是基本法则,而她此刻的拒绝,在他看来,近乎一种愚蠢的悲壮。
“你会后悔的。”他最终只是沉声说道。
“那也是我的选择。”林晚晴毫不退缩地回应,“就算最后一无所有,我也认了。”
两人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较量与难以化解的隔阂。曾经最亲密的夫妻,如今却站在了截然不同的立场上,中间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最终,叶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无奈,有失望,或许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拒绝的愠怒。
“既然如此,你好自为之。”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转身离开了办公室,高大的背影决绝而冷漠。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林晚晴强撑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她踉跄一步,跌坐在椅子上,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她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对是错,她只知道,她不能再回头,不能再让自己陷入那种需要仰仗他鼻息而活的卑微境地。
危机依旧深重,前路一片迷茫。但这一次,她选择独自面对。哪怕代价是粉身碎骨,她也要用自己的方式,走完这段路。这是她的战场,她的骄傲,她最后的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