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污水正在缓缓凝固,然而,就在凯撒准备再次出剑时,他动作却突然顿住了。
凯撒垂下的手肘,轻微地碰触了一下身后莉娜紧贴着自己的身体。
无需言语,甚至无需眼神交汇。
莉娜那即将从斗篷下刺出的短剑瞬间凝滞,她猩红的眼瞳在兜帽的阴影下微微收缩,所有的杀意迅速敛去,庞大的身躯保持着一种诡异的静止。
凯撒的目光,悄无声息地滑过混乱的水面,落在了站在稍大木船上,那个魁梧的身影罗伊身上。
凯撒眼神微微眯起。
太不对劲了!
水蟒的袭击突如其来,场面血腥混乱,佣兵们惊恐失措,连老练的艾德蒙也脸色铁青。
可罗伊呢?
这个痛失亲弟、召集众人前来复仇的赏金联盟首领,他没有丝毫的惊慌,甚至连对突发危机的指挥都显得……过于从容。
他更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观察者,眼睛扫视着船上每一个人的反应,评估着他们的能力与表现。
尤其是当凯撒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时,罗伊那双隐藏在刀疤的眼睛,似乎微不可察地转动了一下,带着一种洞悉的意味。
“他提前知道!”凯撒阴冷的目光盯着罗伊,心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莉娜庞大的身躯几乎在凯撒念头升起的同时,散发出更加实质性的寒意。
斗篷下猩红的眼瞳,穿透人群的缝隙,精准地锁定了罗伊,一股纯粹的杀意直刺过去!
罗伊的眉头轻微地蹙了一下,他的视线迅速转向凯撒和莉娜的方向。
“莉娜。”凯撒的声音低沉,几乎淹没在佣兵的吼叫声中。
莉娜的头颅细微地一偏,猩红的视线瞬间挪开,她斗篷下的短剑重新指向水面。
凯撒也适时地“呛啷”一声将黑剑刺入水中,搅动起一片浑浊,仿佛刚才的停顿只是在寻找最佳出剑时机。
“寒鸦镇!艾德温那个老鬼!”凯撒心底的杀意瞬间蔓延。
这熟悉的套路,打着招募的幌子,利用丰厚报酬吸引有实力的人,然后“夺舍”。
“薇莉尔!右边!”艾德蒙的吼声传来。
双胞胎姐姐薇莉尔反应极快,她再次划破掌心,血液滴落在几颗更为粗壮的种子上,她低喝一声,将种子奋力掷向小船左右两侧挣扎的水蟒。
“生长!”
噗噗几声闷响,比之前更加坚韧,布满细小倒刺的墨绿色藤蔓破开粘稠的水面,瞬间缠绕住目标!
藤蔓在薇莉尔的操控下疯狂收紧,倒刺深深嵌入水蟒滑腻的鳞片缝隙。
水蟒庞大的身躯剧烈扭动,搅得胶质水波翻涌,但藤蔓却越收越紧,挣扎持续了不到十息,两条水蟒的身体便软了下去,彻底失去了生机。
其他船只上的战斗也接近尾声。
佣兵和猎魔人趁着凝滞药剂的效果还未完全消失,用长矛疯狂捅刺,将陷入胶质中的水蟒一一斩杀,暗红的污血几乎染红了这片水域。
凯撒和莉娜则彻底“摸鱼”。
凯撒象征性地用黑剑搅动了几下水面,莉娜更是收起了短剑,庞大的身躯只是稳稳地压住船尾,防止船只倾覆。
凯撒的绝大部分心神,都集中在用眼角的余光,持续扫描着罗伊的每一个动作。
凝滞药剂的效力终于完全消退,水域重新恢复了流动,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船队再次启程,缓缓驶向沼泽更深处。
“呼……差一点就翻船喂了那些恶心的东西!”薇拉拍着起伏的胸口,刚才的战斗显然让她心有余悸。
“艾德蒙大师,刚才那药剂?”薇莉尔的声音带着探究。
艾德蒙转向薇莉尔姐妹和凯撒这边,声音凝重:“那是‘凝滞之水’,一种极其昂贵且难以保存的药剂,它的主材据说来自一种怪蛇的毒囊,这种毒液本身具有可怕的凝固特性。”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浑浊的水面:“它不仅能短暂地改变水的形态,更重要的是,如果将它涂抹在武器上,哪怕只是划破目标一点表皮,毒素侵入血液,受害者的血液会在极短时间内凝固,无药可解!”
凯撒的指尖在剑柄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心中微动。
“猎魔人的传承果然千奇百怪,一个比一个诡异,这凝滞之水的效果,简直是为暗杀和致命一击量身定做”凯撒不由得用手摸了摸下巴。
“看来抵达诸国联盟后,除了提升自身实力,也要收集这些独特的猎魔传承和药剂配方,知识和力量同样重要!”
“啊!”卢克突然发出一声惊呼,手指颤抖地指向船侧。
众人循声望去。
小船不知不觉间已驶入了一片更加死寂的水域,两岸不再是稀疏的枯木,而是大量扭曲怪异的巨大腐烂树木。
这些树木布满孔洞,树干上覆盖着厚厚的的深绿色苔藓,无数形态狰狞的毒虫在孔洞中钻出。
更令人作呕的是,在一些树干巨大的褶皱处,密密麻麻挤满了不停蠕动的绿色蛆虫。
“噤声!卢克!”艾德蒙大师厉声低喝,在这种地方,任何不必要的声响都可能引来未知的恐怖。
薇拉也看到了这恶心的景象,俏脸瞬间煞白,下意识地就想尖叫出来。
但她的目光瞥到了身旁的凯撒,他依旧平静地坐在那里,没有一丝波澜。
薇拉猛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硬生生将冲到喉咙口的惊呼咽了回去。
她学着凯撒的样子,努力挺直腰背,握紧了手中的折叠弩,只是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身体控制不住地轻颤。
莉娜的猩红眼瞳在斗篷下缓缓转动,警惕着每一处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
凯撒清晰地感觉到,一丝贪婪的视线,一直若有若无地缠绕在他和莉娜这条小船上,来自罗伊!
“暮光教会……”凯撒心中充满杀意,艾德温和罗伊这种利用筛选,从而寻找到强大身体的手法,绝对是暮光教会的手笔。
“而且艾萨斯那老鬼恐怕身份不一般,那黑袍顾问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某种诅咒杀死……”凯撒眉头紧皱,心中暗暗思索。
“如果艾萨斯的身份是组织的高层,自己恐怕已经被盯上了…那倒不如先下手…”
就在这时,凯撒的瞳孔骤然收缩!
前方的水道似乎开阔了些许,几艘充当开路先锋,然而凯撒瞬间捕捉到了异常,前方的船队数量,似乎……变多了?
“咦?”薇拉也察觉到了异样,她困惑地揉了揉眼睛,努力分辨着前方雾气中的景象。
突然,她指着左侧一艘模糊的小船轮廓,惊讶地脱口而出:“凯撒?你怎么…跑到对面船上去了?”
而凯撒早已发现了左侧的动静,死死盯着那艘缓缓出现的小船。
那艘船影极其模糊,仿佛由雾气和水光构成,轮廓扭曲不定,但船上,确实有一个身影!
一个穿着与凯撒此刻几乎一模一样服饰,身形轮廓也极其相似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艘模糊的船头,面朝着他们这个方向。
凯撒冰冷的视线扫过薇拉,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
“因为……那根本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