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通缉令烧尽，最后一粒火星也湮灭在空气里。
镜廊内，一片死寂。
“操！”
雷烈胸膛贲张，脖颈上的青筋暴突，像虬结的树根。
他一拳狠狠砸在身侧的晶壁，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全城通缉？灭城级威胁？”
“这算什么？给老子发的军功章吗？！”
他的咆哮在封闭空间里回荡，一双眼睛烧得通红，死死锁着林川。
“警告。”
苏沐雨的声音响起，不带任何情绪，像一台精密仪器在宣读最终报告。
“检测到脉冲式高能信号源三百一十二个，正从城市各区域向我方坐标高速聚合。”
“模型推演，第一波接触，将在四十七秒后。”
她抬起眼，那双奔涌着数据流的眸子，罕有地出现了一瞬的空白。
“所有目标，都是你。”
“好多……”
叶小叶小脸煞白，把头埋进雷烈宽厚的后背，身体抑制不住地发抖。
“好多……饥饿的眼睛……”
“他们……想吃了林川哥哥……”
“数据确认。”
李轩尘的电子眼迸发刺目红光，他投射的光幕上，一张三维城市地图瞬间展开。
地图上密密麻麻全是涌动的红色箭头，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群。
“地表生存率：0.01%。”
“最优解：立刻放弃地表，转入地下管网系统，是当前唯一的生路。”
“上市公告而已。”
林川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针强效镇定剂，扎在所有人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他抬起左手，端详着手背上那个化为暗金色的、微微倾斜的天平烙印。
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市场反应这么激烈，恰好说明我们的‘估值’，很高。”
“估值？！”
雷烈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他转过头，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林川。
“头儿！这都什么时候了！全城的人都要来啃咱们的肉！你管这叫估值高？！”
“散户的狂热，是牛市的开端。”
林川放下手，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位队员。
“也是机构出货的最好时机。”
他的视线最终落向镜廊尽头，那里的空间正在扭曲，一个通往外界的出口正在形成。
“苏沐雨。”
“在。”
“将所有正在接近的信号源，按‘资产价值’和‘潜在威胁’两个维度，进行实时排序。”
林川的声音恢复了商人特有的冰冷。
“我需要一份‘申购者名单’。”
“……名单已生成。”
苏沐雨的瞳孔中，瀑布般的数据流极速刷新。
“雷烈。”
“到！”
“名单上，威胁等级最高，资产价值最低的那十个，优先‘清退’。”
林川的语气，像在命令交易员抛售一文不值的垃圾股。
“别在他们身上，浪费超过三十秒。”
“好嘞！”
雷烈咧开嘴，笑容里满是嗜血的狂热。
他一把将“时序”战棍扛在肩上，指骨关节捏得爆响。
“叶小叶。”
“嗯……”
小女孩怯生生地探出半个脑袋。
“你怕他们吗？”林川问。
叶小叶想了想，很用力地摇了摇头。
“他们……没有森林可怕。”
“很好。”
林川点头。
“待会儿，用你的藤蔓，帮雷烈封锁住那些‘劣质资产’的退路。”
“我们，开门营业。”
话音落下的瞬间，镜廊尽头的空间彻底洞开。
一股混杂着铁锈与腐臭的空气灌了进来。
外面，是一座废弃的环形广场。
广场四周，一条条黑暗的街巷深处，一双双泛着贪婪绿光的眼睛，被同时点亮。
“在那！”
“是林川！黑曜悬赏的那个S级！”
“杀了他！‘仲裁官’的位置就是我的！”
“他身边的也别放过！‘罪孽赦免’！老子要罪孽赦免！”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嘶吼，混杂着贪婪与绝望。
上百名玩家，像决堤的洪水，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
他们手持各式武器，表情扭曲，状若疯魔。
“来得好！”
雷烈咆哮一声，魁梧的身躯第一个冲出出口。
他像一头撞入羊群的史前巨兽，悍然扎进了“散户”的洪流之中。
“时序”战棍每一次挥舞，都裹挟着冰蓝色的毁灭气息，带起骨骼碎裂的炸响与戛然而止的惨嚎。
他的攻击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每一击都精准砸在苏沐雨标记出的，那十个“首要清退目标”身上。
一个照面，三人便化作了飞散的数据光点。
“堵住他们！”
一名独眼龙嘶吼着，看起来像个小头目。
然而，他话音未落，脚下的石板地面突然爆裂。
无数翠绿的，充满生命力的藤蔓拔地而起，瞬间交织成一堵堵厚实的墙壁，精准地封死了他们所有的退路。
几名冲得最快的玩家一头撞在藤蔓墙上，那些看似柔软的植物，却坚韧得堪比合金。
“开盘第一分钟。”
林川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时间，声音没有一丝波动。
“成交量，不错。”
他缓步走出镜廊，李轩尘紧随其后。
苏沐雨和叶小叶一左一右，护在他身侧。
眼前的屠杀，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场再正常不过的“集合竞价”。
“妈的！别管那个壮汉！他只是个肉盾！”
独眼龙眼看雷烈势不可挡，立刻调转矛头，猩红的独眼死死锁定了人群后方的林川。
“擒贼先擒王！干掉林川！”
“他就是个靠嘴皮子的商人！弄死他！”
一声令下，超过二十名玩家绕开雷烈，像一群闻到腐肉的鬣狗，嘶吼着扑向林川。
苏沐雨左臂的赤红图腾骤然亮起，正要启动防御协议。
“不用。”
林川抬手，制止了她。
他看着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手持双刀，满脸横肉的男人。
那人因极度的兴奋，面孔涨成了猪肝色。
“你。”
林川伸出右手食指，遥遥指向那个男人。
“很想要这份‘赦免’？”
“废话！拿你的命来换！”
男人狞笑着，双刀交叉，当头劈落。
远处的雷烈发出怒吼，想要回防，却被数十人死死缠住。
所有人都以为，这个看似孱弱的“时序”首领，下一秒就要被劈成两半。
林川没动。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男人，漆黑的左瞳深处，那枚暗金色的天平烙印，极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我裁定。”
他的声音很轻，却精准地传入了那个男人的耳朵里。
“本次‘收购要约’，目标资产风险过高，回报率不成正比。”
“驳回你的‘购买申请’。”
“现在，我将个人账户下，0.01%的‘渎神级’负债，暂时‘抵押’给你。”
这不是攻击。
这是审计。
是会计做账。
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身体在半空中，猛地僵住了。
他脸上的狞笑，凝固成一种极致的恐惧。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腕上，那代表生命时间的数字，像开了闸的洪水，以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荒谬的速度，疯狂清零。
201小时…
157小时…
89小时…
…11小时…
“不……不……我的时间！我的时间！”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丢掉双刀，死死掐住自己的手腕，仿佛要阻止那看不见的流逝。
“为什么？！罪恶税？！为什么我的税率……”
【警告：检测到玩家‘屠狗者’罪孽值异常波动。】
【罪孽评级提升：渎神！】
【启动紧急‘强制平仓’协议！】
一道冰冷的，不属于任何人的系统音，在他脑中轰然炸响。
下一秒。
一道金色的光矛从天而降，精准地贯穿了他的头颅，将他死死钉在地上。
男人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身体便在金光中，被彻底分解，化作最基础的数据流，消散得无影无踪。
“……”
整个广场，死一般的安静。
所有疯狂的“散户”，都像被扼住了脖子的鸡，动作僵在原地。
他们看着地上那个焦黑的印记，又看了看那个只是动了动手指，毫发无伤的林川。
一种比死亡更深邃的恐惧，从他们尾椎骨，一路冲上天灵盖。
“他……他干了什么？”
“不知道……那个人……好像是被‘法官’直接清算了？”
“他能……调动法官的力量？！”
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
“继续。”
林川收回手指，甚至没有看那个被清算的人一眼。
“我们的时间，很宝贵。”
他的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跑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整个“散户”大军，瞬间崩溃。
他们争先恐后地转身，疯狂地撞向叶小叶布下的藤蔓墙，只想离那个能“借用”法官之力的魔鬼远一点。
“目标已清退。”
雷烈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走到林川身边，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头儿，你刚才那招……”
“商业手段而已。”
林川打断了他。
“清理掉垃圾资产，才能让优质资产，浮出水面。”
他话音刚落。
苏沐雨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林川。”
“一个高能信号，脱离了主体人群。”
“正在以三马赫的速度，向我们直线逼近。”
她抬起头，看向广场尽头那栋最高的大楼楼顶。
“不是散户。”
“是‘机构’下场了。”
“系统识别码……”
“黑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