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在拥堵的车流中缓行。
江月瑶阖着眼，指尖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划过。
此刻，整个网络正因她而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一条加粗标红的横幅，如同烙印般霸占了所有直播软件的首页推荐位。
【龙虎山张天师 VS 江大师，世纪玄学pK，败者退网！】
这条战书，像一颗引爆舆论的核弹。
评论区早已沦为一片血海。
【支持张天师！人家是龙虎山正统传承，这江大师算什么东西？野路子罢了！】
【楼上活在清朝？江大师救了多少人看不到？你家天师除了卖假符还会干嘛？】
【江大师快应战啊！狠狠打烂那个老神棍的脸！】
【呵呵，我看是不敢吧？说到底就是个被豪门赶出来的弃女，骗骗钱得了，真碰上硬茬，当场就得跪。】
江月瑶的眼睫微动。
她的目光，落在那几行嚣张至极的喊话上。
【江家的小娃娃，玩够了就回家吧。】
【玄学这碗水，深得很。】
【不是你这种野路子能端的。】
那股扑面而来的，属于上位者的傲慢与轻蔑，几乎要透出屏幕。
司机从后视镜里偷瞄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开口。
“姑娘，前面堵得厉害，到汇景苑可能还要一会儿。”
“嗯。”
江月瑶的声线听不出任何情绪。
她关掉喧嚣的评论区，点开了自己的后台。
Id名为“云上客”的房管，依旧在勤勤恳恳地清理着那些不堪入目的辱骂。
一条私信弹出。
【需要动用技术手段，把这个pK邀请强制撤掉吗？】
是齐云瑞。
江月瑶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悬停。
她的脑海里，闪过温立人那张狂信徒的脸，闪过那些被虐杀的孩童破碎的魂魄。
也闪过徐知意眼中重生的光，和林以棠卸下重负后的解脱。
她的道，从来不是藏于羽翼之下的苟且。
她要的，是功德。
是足以让一切宵小之辈望而生畏，行走于这朗朗乾坤之下的绝对威名。
既然有人迫不及待地，要把脸和名气一起打包送上门来。
她没有不收的道理。
江月瑶回了两个字。
【不必。】
她抬眸，对司机说。
“师傅，麻烦开快点。”
回到汇景苑那间陈旧却熟悉的老房子，江月瑶将帆布包随手扔在沙发上。
她没喝水，也未休息。
径直走到那套简陋的直播设备前，打开电脑，点击了开播。
没有预告。
没有标题。
一个纯黑的屏幕，突兀地出现在了所有关注者的手机上。
死寂。
空洞。
却带着一股无声的压迫感。
下一秒，在线人数如同坐上了喷气式飞机，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疯狂飙升！
十万。
五十万。
一百万！
转瞬间，两百万！
数字跳动的速度，快到肉眼几乎无法捕捉。
弹幕如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屏幕。
【卧槽！真来了！大师开播了！】
【没有画面？这是什么意思？无声的蔑视吗？我爱了！】
【应战！应战！应-战！】
江月瑶对满屏的喧嚣置若罔闻。
鼠标光标在屏幕上划过一道冷冽的弧线，在无数连麦申请中，精准地点中了那个金光闪闪、骚包至极的头像。
【龙虎山张天师】
她点了【接受】。
嗡——
屏幕一分为二。
左边，是江月瑶这边代表性的纯黑背景，神秘，深不见底。
右边，画面陡然大亮。
一个身穿明黄八卦道袍，头戴道冠的中年男人，正襟危坐于一张古色古香的太师椅上。
他身后，是一整面墙的博古架，摆满了符箓、法剑、铜镜等各式法器，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香炉里，三支手臂粗的檀香青烟袅袅，将他整个人衬托得仙风道骨，宛若神仙中人。
“江家的小娃娃，你总算敢露面了。”
张天师率先发难，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子审视与傲慢。
“老夫还以为，你被吓破了胆，不敢出来了。”
连麦成功的瞬间，直播间人气再次爆炸，直接冲破了五百万大关，并还在持续攀升！
全网的目光，都聚焦于此。
面对张天师的挑衅，江月瑶这边一片沉寂。
唯有一道清冷的女声，透过麦克风，平静地传遍了整个直播间。
“开视频。”
没有起伏的声线，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张天师一愣，随即发出一声嗤笑。
“怎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你们这些野路子，就爱搞这种装神弄鬼的把戏。”
江月瑶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淡无波。
“你的脸，我看腻了。”
“换个角度。”
“让我看看，你身后的那些‘宝贝’。”
此话一出，弹幕瞬间引爆。
【噗！我大师还是那个大师，开口就能噎死人！】
【怼得好！这老神棍装腔作势的样子，我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
张天师脸上那副得道高人的表情，寸寸碎裂。
“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他怒斥一声，却还是压着火气，示意身后的徒弟将摄像头调转方向。
镜头缓缓扫过他身后那面墙的博古架，那些法器在灯光下闪烁着昂贵的光泽。
“看到了吗？”
张天师的声音充满了炫耀与自得。
“这些，都是我龙虎山传承千年的法器！随便哪一件，都比你的年纪要大！”
“你这种连师承都没有的野路子，见过吗？”
江月瑶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情绪。
那是一种，极淡极淡的，近乎怜悯的嘲讽。
“看到了。”
“一堆从潘家园批发的工艺品。”
话音落下，石破天惊。
张天师正要暴怒，江月瑶不紧不慢的声音再次响起。
“左边第三排那把铜钱剑，用的是康熙通宝，穿孔包浆做得不错，有点老物件的样子。”
“可惜，编织用的红线是化纤材质。”
“昨晚刚编好的吧？线头还翘着呢。”
“还有你最得意的那把桃木剑，号称百年雷击木所制，上刻天师印。”
“那木头，是拼接的。”
“中间那道伪装成雷击痕迹的裂纹，是用502胶水粘的吧？味道有点冲。”
“至于那个天师印……”
江月瑶顿了顿，声音幽幽。
“下次找人代工的时候，记得提醒师傅，‘张’字的简体和繁体，不是同一个字。”
她-每-说-一-句。
张天师的脸色，就白一分。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他那张仙风道骨的脸，已经彻底涨成了猪肝色。
他身后举着摄像头的徒弟，手剧烈一抖，镜头都差点砸在地上。
直播间陷入了长达三秒的，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是火山喷发般的弹幕狂潮。
【卧槽！卧槽！卧槽！在线公开处刑啊这是！】
【哈哈哈哈哈哈502胶水粘的百年雷击木！笑得我邻居以为我家在杀猪！】
【简体字的天师印！他怎么敢的啊！这哥们是来普法的吗？】
【大师牛逼！这脸打的，啪啪响！隔着屏幕我都感觉到了疼！】
“你！你血口喷人！”
张天师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镜头的手指都在哆嗦。
“牙尖嘴利！只会用这些江湖骗术来混淆视听！”
他猛地一拍桌子，嘶吼道。
“老夫今日，就要替天行道，揭穿你这个妖言惑众的骗子！”
江月瑶的声音悠悠传来，带着一丝慵懒。
“好啊。”
“你想怎么比？”
张天师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立刻抢回话语权。
“比试可以！但赌注，必须加码！”
他双眼赤红，死死盯着屏幕上那片深渊般的黑暗，一字一顿。
“我们不仅要赌谁退网！”
“输的人，必须将直播以来所有的收入，一分不剩，全部捐给慈善机构！”
他要让她人财两空，永世不得翻身！
【疯了吧！这老头彻底急了！】
【我刚去查了，江大师光打赏收入就破千万了！这是在赌命啊！】
江月瑶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犹豫。
“可以。”
张天师没想到她答应得如此干脆，准备好的一肚子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他强行定了定神，继续说道。
“比试的内容，不能是这些虚头巴脑的口舌之争！”
“我们要比，就比真本事！”
“卜算！算一件全网都能见证，立刻就能分出高下的事！”
他眼中闪过狠毒与算计，这才是他真正的杀手锏。
“说吧。”江月-瑶言简意赅。
张天师深吸一口气，终于抛出了他精心准备的考题。
“商界巨富李宏盛，为给他病重的母亲祈福，近日对外宣布，愿以一千万重金，寻回他家祖传的一枚‘平安扣’玉佩。”
“那枚玉佩，三天前在李家别墅不翼而飞。警方介入，查了三天三夜，至今一无所获。”
“我们的比试内容就是——”
张天师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砸向所有人的耳朵。
“找出这枚平安扣的下落！”
“谁先找到，谁就赢！”
“你，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