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木根系缠住炮管的刹那,灰褐色的根须突然泛起青铜色的冷光。那些盘虬卧龙的脉络里,香樟汁液顺着螺旋纹路急速奔涌,在炮口凝成半透明的茧 —— 像夏朝墨姜编过的草绳,柔中带刚,死死扼住神族能量炮的喉咙。
祝英台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珠落在胸前,竟在衣襟上晕出沙漏状的阴影。那阴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肺叶的轮廓在皮肤下若隐若现,每道纹路都像被动力泉的重水浸泡过,泛着死气沉沉的青灰。她能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细沙流动的声响,那是生命流被强行抽取的征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沙摩擦的脆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作齑粉。
“加速 37%。” 马文才的金丝眼镜反射着炮管的幽蓝光芒,镜片上跳动的数据流像无数条小蛇,“祝英台,你的‘生命沙漏’快空了。” 他指尖夹着的婚书残页突然无风自燃,焦黑的 “联姻” 二字化作两束金针,针尖闪着金属特有的寒光,在空中划出精准的抛物线,直刺巨木树心。
金克木的规则之力瞬间爆发。缠在炮管上的根须像被强酸腐蚀,以惊人的速度萎缩、焦黑。树心传来沉闷的爆裂声,青金色的汁液顺着裂纹渗出,落地时凝结成细小的青铜锁链 —— 那是被激活的金性禁锢,正顺着木质纹理疯狂蔓延。巨木的根须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蜷曲,婚书化作的金针已刺破树心三寸,青金色的树汁顺着针尾滴落,在地面凝成转瞬即逝的锁链虚影。
梁山伯的掌心沁出冷汗,攥着香炉残片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那半块来自三潭印月湖底的青铜残片边缘锋利如刀,还沾着湿滑的湖泥与几缕水草,触之冰凉,却在他掌心渐渐泛起微热 —— 像是有团微弱的火在灰烬里重新攒动。“英台,稳住!” 他吼出的声音劈碎能量碰撞的嗡鸣,另一只手死死按住祝英台摇晃的肩。她胸前的沙漏阴影已漫过锁骨,再拖下去,恐怕连灰烬都剩不下。
不能等了。
梁山伯侧身避开一道飞溅的金属碎片,右臂肌肉猛地绷紧。他从背包里甩出的鲁班香炉残片,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碎片边缘还沾着三潭印月湖底的淤泥。“接住!” 他的吼声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能量嗡鸣直抵祝英台耳中。
祝英台腾出的左手刚触到碎片,那些深褐色的木纹突然活过来,顺着她的指尖爬上手臂,与腕间的缠枝莲符文产生剧烈共鸣。梁山伯趁机将残片对准树干上最粗壮的纹路 —— 那纹路像道干涸的河床,正随着金性力量的侵蚀而龟裂,露出底下泛着银光的木质,那是被神族规则污染的征兆。
“咔。”
指腹突然发力,青铜残片的棱角狠狠嵌进木质的裂缝。这一下用了十足的力气,震得梁山伯虎口发麻,甚至能听见残片边缘与树内纤维摩擦的刺耳声响。湖泥被挤开的瞬间,残片上那些盘桓的螺旋纹突然亮起,青金色的光顺着纹路爬向树干,像无数条细小的蛇钻进脉络深处。
夏朝的画面如潮水般灌入两人意识:
香樟林的雾气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墨姜跪在鲁班打造的香炉前,青铜炉壁还带着未冷却的温度。她拔出草叶编成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划破手腕,鲜红的血珠滴落在炉内的香灰里,发出 “滋滋” 的声响。“黑鱼精的毒能让人忘事,” 她的声音混着林间的风,带着穿透千年的清晰,“但痛不一样 —— 痛会刻进木头里,烧成灰都记得!” 她腕间的草绳随着动作滑落,露出与祝英台相似的缠枝纹,血珠在炉壁晕开的轨迹,竟与此刻残片嵌入树干的纹路完美重合。
共鸣声从树心炸开,低沉得像是从地心传来的鼓点。梁山伯的耳膜被震得生疼,眼前却不受控制地闪过更多画面:鲁班凿木时专注的侧脸,凿子落下时木屑飞溅的弧度;墨姜将染血的手指按在刚铸成的香炉内壁,青铜冷却时发出的嘶嘶声;香樟叶落进香炉的轻响,混着她低声的呢喃…… 这些不属于他的记忆顺着手臂往上爬,带着木属性特有的钝痛,却让他攥着残片的手愈发坚定。
树心的青铜锁链突然剧烈震颤。那些被金针腐蚀得萎缩的根须末端,竟冒出细密的血色嫩芽,像无数把微型的刀,顺着金针的轨迹逆向生长。金克木的规则之力还在疯狂撕扯木质脉络,可这一次,根须没有再退缩。
“不可能……” 马文才踉跄后退。当第一根嫩芽刺穿金针的刹那,他的眼镜突然迸裂,镜片碎片划破他的脸颊,露出底下泛着金属光泽的皮肤。婚书残页化作的金针正在空中寸寸断裂,断口处渗出金色的液体 —— 那是神族规则被木属性记忆污染的征兆。更恐怖的是,他心口的位置突然浮现出与祝公远同款的溃烂符文,那些交错的纹路里,香樟木的纤维正像血管般疯狂生长,撕裂着他引以为傲的金性铠甲。
梁山伯猛地俯身,将整个掌心按在残片与树干的结合处。他能感觉到残片最后一点棱角没入木质,像是钥匙终于插进锁孔,树内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青金色的光芒顺着他的手臂奔涌而上,在他瞳孔里映出整片香樟林的虚影。那些血色嫩芽已长成坚韧的藤蔓,顺着金针的轨迹逆向缠绕,每一寸生长都带着 “疼” 的记忆,带着跨越千年的、不肯被遗忘的倔强。
根须彻底挣脱金针束缚的瞬间,整株巨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青金色的光芒顺着炮管逆流而上,将马文才的装甲战车熔成一滩扭曲的金属。他跪倒在地时,看见自己心口的符文里,正渗出与祝公远相同的五行混血因子 —— 那些被他视为 “杂质” 的人类情感,此刻正化作最锋利的木刺,扎进他早已被规则同化的心脏。
祝英台胸前的沙漏阴影渐渐淡去。她望着梁山伯手中的香炉残片,那些血红色的木纹正缓缓隐去,只留下淡淡的余香。那香气里混着三潭印月的湖泥腥气,混着青铜冷却的金属味,更混着千年未散的、带着痛感的记忆。
风穿过巨木新抽的枝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墨姜在千年的时光里,轻轻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