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那股力量一动,谢昭宁立刻抬手按住琴弦。她没有说话,但萧景珩已经明白。他朝玄影一点头,三人迅速从屋顶跃下,贴着冷宫外墙潜行。
祭坛入口就在前方十步,可地面布满暗纹,像是干涸的血路,交错成阵。谢昭宁蹲下身,指尖轻触一块青砖,立刻缩回。砖缝里渗出一股黑气,缠上她的指甲便被琴音震散。
“傀儡引魂阵已经激活。”她低声说,“踩进去就会惊动尸傀。”
萧景珩盯着那片区域,右手缓缓搭上剑柄。玄影已抽出双刀,站在侧翼。他们不能等,子时将至,佛堂方向的钟声随时会响第三遍。
谢昭宁取出银针插入琴尾小孔,闭眼拨弦。一段极低的音调扩散出去,穿透空中仍在共振的铜铃声。音波扫过地面,三处阵眼位置在她脑中浮现。
“左边两步,跳;中间塌陷,绕;右边有机关,走墙根。”她睁开眼,快速说出路线。
四人贴墙前行,脚步极轻。刚越过第一道阵线,身后传来“咔”的一声轻响。一块石板下沉半寸,地面血纹微微发亮。
“快!”谢昭宁提醒。
萧景珩率先冲出,剑气横扫,震碎前方假墙的锁扣。砖石裂开一道缝隙,玄影一脚踹开,烟尘翻滚中,地道口显露出来。
里面漆黑一片,腥风扑面。
四人鱼贯而入,谢昭宁最后进入时,回头看了眼冷宫上空。乌云压顶,无星无月。她迅速收琴入匣,跟了进去。
地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行。墙壁湿滑,隐约可见暗红痕迹。越往深处走,空气越闷,耳边开始响起低语,像是有人在念咒。
谢昭宁握紧琴匣,手指微颤。她知道那是邪术共鸣,试图扰乱心智。她默念《心音谱》中的节拍,用呼吸调节心绪。
前方忽然透出微光。
他们放慢脚步,靠近出口。萧景珩探头一看,立即退回。
祭坛就在眼前。
圆形石室中央立着青铜鼎炉,七盏灯排成北斗形状,灯油泛着暗红光泽。十二具尸傀环列四周,双眼泛红,双手垂地,指尖拖着铁链。
独孤漠站在鼎前,黑袍猎猎,口中念咒不停。地面血纹随咒语蔓延,像活物般向门口延伸。
“他在等最后一刻。”萧景珩低声道,“七皇子还没送来,仪式未完成。”
谢昭宁点头:“现在打断,还能毁掉核心。”
她迅速架琴于膝上,凝神拨弦。一段高频清音骤然响起,直击空气。音浪撞上血纹,那些红线瞬间停滞,仿佛被冻结。
独孤漠猛地抬头,咒语中断。
“谁!”他厉喝。
萧景珩不答,纵身跃出,剑光一闪,斩断三盏灯芯。火焰熄灭,黑烟腾起。玄影紧随其后,双刀横劈,逼得独孤漠后退两步。
尸傀动了。
十二具尸体同时抬头,铁链哗啦作响,齐齐扑来。
谢昭宁手指疾拨,琴音化刃,扫向最前的两具尸傀。音波撞上它们胸口,发出“砰”的闷响,尸傀动作一滞。萧景珩趁机回身,剑锋划过咽喉,将它们钉在地上。
玄影以一敌四,双刀舞成旋风,砍断手臂、削去头颅。可尸傀无痛觉,断肢仍在地上爬行,抓向他的脚踝。
谢昭宁继续弹奏,音调转为急促。每一记琴音都精准命中一具尸傀的头部,干扰蛊虫控制。接连三具倒地不起。
剩下五具被萧景珩与玄影合力围杀。
祭坛重归寂静。
独孤漠冷笑一声,猛然撕开黑袍。他胸前赫然长着一个肉瘤般的蛊巢,无数细小毒虫在皮下蠕动。
他双手合十,蛊巢裂开,黑雾喷涌而出,附着在残余尸傀身上。那些尸体肌肉暴涨,皮肤发黑,重新站起,力道比之前强了数倍。
“小心!”谢昭宁喊。
一头尸傀猛扑向玄影,他挥刀格挡,却被一拳砸中肩胛,整个人撞上石壁。另一具扑向萧景珩,双臂如铁钳,死死锁住他的剑。
谢昭宁立刻改换旋律,弹奏《守心调》。音波护住心神,抵御蛊虫带来的幻象侵袭。她看到自己幼年家破人亡的画面在眼前闪现,但她咬牙稳住手指,琴音不断。
音浪扫向蛊虫群,那些黑雾剧烈震荡,竟开始反噬宿主。附着的尸傀痛苦嘶吼,自相残杀起来。
萧景珩抓住机会,抽剑回旋,斩断尸傀双臂,顺势一脚踢中其胸膛。尸傀后退几步,撞上鼎炉支柱。
玄影忍痛起身,拔出腰间短刃,掷向蛊巢正中心。刀尖刺入肉瘤,黑血喷溅。
独孤漠惨叫一声,踉跄后退。
“就是现在!”谢昭宁低喝。
她十指齐拨,一记“裂石音”轰然奏出。琴音如雷,直击鼎炉核心。内部血能剧烈震荡,发出“嗡”的长鸣。
紧接着,轰——!
鼎心炸裂,血光四射。支撑柱断裂,整个祭坛开始崩塌。石块从顶部坠落,烟尘弥漫。
独孤漠右肩被飞石贯穿,鲜血直流。他瞪着谢昭宁,眼中充满恨意,却不再恋战。转身冲向角落一道暗门,身影一闪消失。
地道剧烈震动,碎石不断落下。
“走!”萧景珩扶起玄影,一手拉住谢昭宁。
四人迅速撤离。刚冲出地道口,身后轰然巨响,整座地下祭坛彻底坍塌。
他们站在冷宫外的空地上,喘息未定。
火光渐熄,唯有谢昭宁膝上的古琴还在轻轻震颤,余音缭绕,似在安抚地底残存的怨灵。
玄影靠在墙边,右臂伤口发黑,已自行封穴止血。萧景珩检查完鼎炉残骸,确认邪阵能量完全中断,才转身看向谢昭宁。
她脸色苍白,指尖因用力过度渗出血丝,却仍紧紧抱着琴。
“结束了?”她问。
萧景珩摇头:“他逃了,但祭坛毁了。”
谢昭宁低头看着琴弦,一根弦已经断裂,断口处沾着血迹。
远处,佛堂钟声终于响起。
当——
当——
第三声落下时,一阵风穿过冷宫长廊,吹起了她半束的乌发。
她的左手还按在断弦上,指腹被割破,一滴血顺着琴身滑落,滴进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