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内,戚夫人怨念核心的阴寒尚未完全散去,母子离心揭示的复杂人性悲剧又添上了一笔浓墨。林煜和禽滑素意识到,吕雉的【未央血后】领域,是一个由多重黑暗养料滋养的怪物。而“功臣喋血”,无疑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韩信被我们‘修正’,但其临死前的怨念,恐怕早已被领域吸收。”林煜沉吟道,他体内那属于韩信的怨念死气,在接近未央宫时的躁动,就是明证。“还有彭越、英布……那些为刘邦打下江山,最终却不得善终的功臣,他们的恐惧与怨恨,同样是吕雉力量的源泉。”
禽滑素点头,她再次将手按在那残破的“窥心镜”上,眉头紧锁:“但功臣们的怨念,与戚夫人的持续痛苦不同,它们是瞬间爆发、然后被吸收固化的。想要捕捉这种‘过去完成时’的怨念残留,需要更精确的定位和更强的触发媒介。”
她将目光投向林煜:“你体内的【弓藏】业债,与韩信的死因同源。而你在韩信领域崩解时,是否接触过其他不属于他的、带着强烈不甘与背叛感的能量碎片?”
林煜闭上双眼,仔细回溯与韩信最终对决,以及领域崩解时的每一个细节。那时他心神激荡,专注于韩信的落幕,但【国士无双】的灵觉确实被动记录了大量环境信息。他屏息凝神,如同在浑浊的河水中摸索特定的石子。
突然,几段极其隐晦、充满暴戾与绝望的意念碎片,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那并非韩信的兵家算计与傲骨崩裂,而是一种被挚信之人背叛、飞鸟尽良弓藏的冲天怨气,以及另一种被诬谋反、剁为肉酱的极致恐惧与不甘!
“有!”林煜猛地睁开眼,“除了韩信,还有两股……非常强烈的残响!”
“引导它们!”禽滑素立刻将“窥心镜”对准林煜,浑浊的水玉中心亮起旋涡状的光芒,“以你为引,以镜为桥,溯回那喋血之刻!”
林煜不再犹豫,主动引动体内那几丝外来怨念的残留,并将其与【弓藏】业债共鸣放大。刹那间,他感觉自己的灵觉被猛地拽入了一条由血色与黑暗构成的记忆洪流——
第一幕:淮阴侯的终局——不甘的棋手
场景并非未央宫,而是之前韩信陨落的长乐宫钟室。但视角截然不同。
林煜通过怨念共鸣仿佛附身于濒死的韩信。他感受到的不是面对吕雉竹剑时的屈辱,而是在更早一刻,当萧何骗他入宫,宫门在身后关闭的瞬间,那股彻骨的冰寒与明悟。
“萧何……萧何!” 意念中充满了被最信任的“伯乐”亲手推向死亡的巨大荒谬与背叛感。他一生善于布局,最终却成了别人棋局中一颗被轻易舍弃的棋子。这份对“算计”与“背叛”的极致不甘,远超过对死亡的恐惧。
在他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这股浓烈的不甘与怨愤,并未随魂魄散去,而是被一股无处不在的、冰冷的血色力量强行攫取、抽离,如同被蛛网黏住的飞蛾,挣扎着被拖向未央宫的方向。他最后“看”到的,是吕雉端坐于深宫之中,冷漠地“吞咽”着这份来自“兵仙”的绝望。
第二幕:梁王的哀嚎——肉醢的恐惧
场景骤然切换,一片血腥的刑场。
林煜的感知附着在了另一位主角——梁王彭越身上。他被诬谋反,刘邦贬其为民,流放蜀地。途中遇吕雉,彭越哭诉无罪,吕雉假意同情,带其回洛阳,转身却向刘邦进言:“彭王壮士,今徙之蜀,此自遗患,不如遂诛之。”
于是,惨剧发生。
林煜通过彭越的怨念感受到了利刃加身、肢体被寸寸剁碎的极致痛苦!那痛苦不仅源于肉体,更源于巨大的冤屈与恐惧!他为刘邦立下汗马功劳,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
“陛下!臣冤——!!!” 无声的呐喊在灵魂层面震荡。
而在这痛苦与恐惧达到顶点的瞬间,那股熟悉的、冰冷的血色力量再次出现,如同贪婪的饕餮,将彭越临死前爆发出的所有冤屈、恐惧、对吕雉背信弃义的滔天恨意,尽数吸收、吞噬。这股怨念的质量,因其死状的极端惨烈而显得格外“醇厚”。
第三幕:未央宫的盛宴——权力的消化
最后的场景,拉回到未央宫深处,那血色最为浓郁的核心。
林煜的灵觉如同一个幽灵,悬浮在这片由怨念与权力构筑的殿堂中。他“看”到,代表韩信的不甘怨念与代表彭越的恐惧怨念,以及其他一些模糊的、代表着其他被诛功臣的怨念碎片,如同被献祭的贡品,被强行拖拽到端坐于白骨凤座上的吕雉面前。
吕雉的形态并非完全人类,她的身体仿佛由流动的暗血与苍白的劫火构成。她伸出由能量凝聚的手,分别“握住”了韩信的怨念与彭越的怨念。
韩信的不甘,被她分解、吸收,那属于“国士”的骄傲与智谋被碾碎,转化为领域中对“算计”与“掌控”规则的强化,使得【九凰噬天阵】更加诡诈难防。
彭越的恐惧与冤屈,则被她如同品尝美酒般“饮下”,那极致的负面情绪滋养着她领域的血腥与残忍本质,使得那血色光芒更加粘稠,对生灵意志的侵蚀力更强。
她并非简单地储存这些怨念,而是在“消化”它们,将这些开国功臣毕生的功业、骄傲、恐惧与怨恨,都化为了巩固自身权力、扩张血色领域的砖石!
在这个过程中,吕雉那混合的嗓音发出满足的低语,如同魔咒般回荡:
“看见了吗?这就是权力的滋味……任你功劳盖世,任你用兵如神,最终,你们的恐惧,你们的不甘,都只会成为朕……永恒宫阙的基石!”
……
灵觉回归,林煜踉跄一步,脸色比之前探查戚夫人时还要难看。那不仅仅是精神冲击,更是一种源自历史真相的、沉重的窒息感。原来,他们之前与韩信的悲壮对决,某种程度上,也不过是为这血色领域提供了最后的“养料”完成步骤。
禽滑素迅速扶住他,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了然。
“我明白了……”她声音干涩,“吕雉的力量体系,是一个完整的循环。她类似于戚夫人惨剧那样制造恐惧,她似功臣喋血那般吸收怨念,她用这些能量巩固领域、清除异己,而清除异己本身又产生新的恐惧与怨念……如此循环往复,她的力量只会越来越强,领域只会越来越稳固!”
林煜沉重地点头。功臣们的喋血,并非孤立的历史事件,而是被吕雉系统性地利用,成为了她构建自身恐怖统治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些曾经闪耀时代的将星,最终连死后的怨念都不得安宁,被囚禁于这永恒的血色牢笼之中,持续散发着黑暗的能量。
未央宫的那轮血月,其光芒中,不仅浸透着戚夫人的痛苦,也闪烁着韩信的不甘、彭越的恐惧,以及无数类似冤魂的无声哀嚎。
这已不仅仅是一个女人的疯狂,这是一台以帝国悲剧为燃料,精密运转的……恐惧机器。
地窖内,寂静无声。
唯一的声响,是林煜略显急促的呼吸,以及那仿佛萦绕在耳边的、来自历史深处的、功臣喋血后的……无尽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