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念的战场,已至终局。
暗银色的混沌空间剧烈沸腾,如同被投入烧红烙铁的油锅。林煜与吕雉执念体的对峙,早已超越了言语的机锋,上升至存在本质的倾轧。他先前那番直指核心的诘问——“您守护的方式,却让您最想保护的人视您如洪水猛兽”——如同最锋利的匕首,不仅撕裂了吕雉精心构筑的心理防线,更仿佛触动了支撑这片意念世界的根基。
吕雉的意念体不再维持那端庄而阴郁的假象。她周身流转的暗银光泽变得狂暴而紊乱,那张属于大汉太后的面容上,冰冷的面具寸寸崩裂,显露出其下翻涌的、是积压了数十年的恐惧、被至亲背离的刺痛、以及一种行至绝路、不容任何质疑的疯狂!
“住口!住口!尔等蝼蚁,安知社稷之重!安知朕心之苦!”她发出凄厉不似人声的尖啸,那声音不再仅仅是她个人,更夹杂着无数被吞噬怨念的哀嚎与韩信、彭越临死前的诅咒,混合成一种令人心智崩溃的魔音。“盈儿是朕的儿子!这天下是刘氏的天下!朕不容任何人夺走!任何人!!”
咆哮声中,整个幻境彻底失控。暗银的背景不再是流动的液体,而是凝固成无数尖锐的、折射着扭曲记忆的棱镜,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同时,更多、更粗壮、散发着浓郁血腥与死寂气息的暗红触手,自虚无中猛然探出!这些触手不再仅仅是恶意,其上清晰浮现出被剁成肉酱的彭越的恐惧面孔、韩信那不甘的棋盘崩裂之影、乃至戚夫人那在永恒黑暗中蠕动的绝望残响……它们是被吕雉吞噬、消化,并化为己用的怨念具现,此刻被她驱动着,如同来自九幽的血色狂潮,誓要将林煜这个洞悉了她最不堪秘密的入侵者,彻底撕碎、湮灭,连一丝意念的残渣都不剩!
林煜感觉自己像是暴风雨海面上的一叶孤舟,瞬间被滔天巨浪淹没。他凝聚起的、由诸多命星力量意象构筑的防线——孙武的【风林火山】化作的坚韧壁垒、墨子【墨守成规】撑起的秩序之光、项羽【霸王举鼎】爆发的蛮荒气势——在这集合了帝国怨念与吕雉毕生执念的疯狂反扑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崩解。
每一次血色触手的冲击,都仿佛直接锤击在他的灵魂核心。意念体剧烈摇曳,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边缘处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瓷器开裂般的碎痕。剧烈的痛苦并非来自肉体,而是源于存在本身被否定的虚无感,以及那无数怨念携带的负面情绪对他心神的疯狂污染。他听到了彭越被剁碎时的惨叫,看到了韩信陨落时那嘲弄命运的眼神,更感受到了戚夫人那无休无止的、足以让任何理智陷入疯狂的痛苦……这些意念如同毒液,顺着攻击的轨迹,疯狂注入他的意识。
坚持……必须坚持……
林煜的意念在咆哮,却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灭。纯粹的对抗,他看不到任何胜算。在这由吕雉绝对主导的意念世界,她的力量近乎无穷无尽,而他的存在,如同投入沸水的雪花,正在飞速消散。
就在他意念体的光芒黯淡到极致,几乎要被那无尽的暗红与怨念彻底吞噬、同化的最后一刹那——
异变陡生!
一股截然不同的感觉,并非力量,也非声音,而是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带着秩序与坚守意味的“坐标感”,如同穿透厚重岩层的一缕清泉,又如同无尽暗夜中唯一一颗不随波逐流的星辰,精准无比地、顽强地穿透了这狂暴混乱的意念风暴,抵达了林煜那即将涣散的灵觉核心!
是禽滑素!
是她在现实世界,以外界肉身承受着领域反噬的巨大风险,以【墨守成规】的本源之力,结合之前无数次试探验证出的“法则缝隙”,如同最耐心的工匠,终于在那看似完美无瑕的【九凰噬天阵】法则壁垒上,成功凿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裂隙!并且,她将这道裂隙的“位置”与“状态”,以墨家独有的意念共鸣方式,跨越了虚实界限,传递了进来!
这道信息微弱,却像在茫茫大海上为迷航的船只点亮了灯塔!它不仅印证了林煜之前以【道痕】窥见的“不谐”真实不虚,更清晰地为他指明了那“不谐”在吕雉当前狂暴状态下的具体“坐标”!
机会!这是唯一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
林煜那近乎熄灭的意识之火,在这一刻猛地爆发出最后、也是最炽烈的光芒!他不再去徒劳地加固那即将彻底崩溃的防线,也不再试图驱散那侵蚀心神的怨念毒液。他做出了一个近乎自杀、却又蕴含着一线生机的决断——
将残存的所有意念力量,不再用于防御或对抗,而是极致地向内收缩、凝聚!如同宇宙坍缩成奇点,他将自我的意识高度压缩,摒弃一切杂念,只保留最核心的一点灵明,以及对禽滑素传来那道“坐标”的绝对专注!
然后,在这意念凝聚到极致的瞬间,他再次主动引动了那令人敬畏又恐惧的业债——【道痕】!
这一次,并非为了长时间窥探,而是要在那生死一线的电光石火之间,于自身意识被彻底吞噬前,强行踏入那“万物皆虚”的绝对理性之境,去完成最后的、也是最精准的锁定!
“嗡——!”
世界,再次褪色。
狂暴的血色触手、凄厉的怨念哀嚎、吕雉那扭曲的面容、乃至自身濒临崩溃的痛苦……所有的一切,都在刹那间失去了色彩、声音与意义,化为一片无边无际、只有冰冷线条与抽象数据流动的灰白背景。意念的战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庞大、精密、却又在某些关键节点上充斥着刺眼矛盾与逻辑悖论的法则结构图。
林煜的灵觉,在这片绝对的虚无中,如同被擦去了所有尘埃的明镜,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敏锐、且专注到了极致。他无视了那代表“吞噬”、“控制”、“恐惧”的、如同沸腾海洋般汹涌的暗红主体数据流,所有的感知,所有的计算力,都如同被无形之力引导,紧紧跟随着禽滑素传递来的那道微弱却坚定的“坐标”之光,穿透层层叠叠、复杂无比的法则迷雾与干扰,以超越思维的速度,直刺向这片混乱结构最核心、最本源的所在!
在那里!
在吕雉意念体最深处,那并非物理位置,而是其存在根基的“奇点”!
他“看”到了!无比清晰地“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