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妞刚将人背回宅院,就扯着嗓子喊道:
“师父,师父,快出来,俺跟姑姑救了个人回来!”
四丫拎着装满鱼的网兜紧跟其后。
把网兜往院角石桌上一搁,挺着小胸脯满是得意。
网里的鱼还在蹦跶,溅了她裤脚水渍也不管。
李子游听到喊声,应声从屋里走了出来,郗合倪和高大有也一前一后跟着出来。
方才三人正围着桌案商量灵田的事。
郗合倪和高大有脸上还带着几分迷糊。
郗合倪虽曾是官员,没种过地,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实在摸不透道长这几日的反常。
天天挖些土装在盆里,撒上种子插着木牌观察,却迟迟不往田里种。
高大有想法更简单,只要道长能让他和同来的孩子吃饱饭。
翻地、浇水,让做啥就做啥,只是连着几日翻好地却不撒种,心里也难免犯嘀咕。
三人刚聚到一起,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被虎妞的喊声打断了。
李子游早知道二人溜出门摸鱼,倒没太意外,只是没想到还救了个人回来。
目光落在虎妞救回来的人身上,仔细打量起来,越看越面熟。
这不是之前跟三姐相亲,被四姐给弄进护城河的那个京都才子嘛?
叫啥来着?
哦,想起来了,好像是叫柳俊生。
郗合倪在官场也不是白混的,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刻在骨子里,当即笑着夸赞:
“虎妞真是热心肠,四姑娘也能干,捉了这么些鱼,今晚大家伙儿可有口福了!”
四丫被夸得脸都红了,梗着脖子大方地说道:
“拿去吃吧,有的是,不够俺再去捉”
李子游站在一旁,看着网兜里蹦跶的鱼想了想:
这鱼虽说是电晕的,眼下活蹦乱跳,可放久了难免浪费。
再说虎妞和四丫摸鱼本就是图个乐,也不是真缺这口吃食。
他转头看向高大有,吩咐道:
“你先留些给孩子们解馋,剩下的让孩子们分给大伙,别糟蹋了。”
高大有连忙点头,伸手就拎起网兜,脚步轻快地往自家院子去,嘴里还念叨着:
“俺这就去,保证大伙都有鱼吃!”
李子游的目光从网兜移回柳俊生身上。
先前虎妞刚把他背回来时,他就瞧得明白!
虽然现在昏着,但呛进去的水吐得差不多了。
倒无大碍,就是身子虚,又沾了凉水,夜里容易着凉。
他想了想说道:“并无大碍,呛的水已经吐出来了。”
听到这话,四丫满是得意——毕竟这可是她的杰作。
接着又转头对虎妞说道:
“等会儿你跟周婶说一声,让她熬碗姜汤送过来,给他驱驱寒。”
虎妞很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李子游接着问道,语气带着几分探究:
“虎妞,怎么发现他的?”
“那么冷的天,按理说不该选这时候去护城河读书吧?”
“师父,他不是自己掉进去的!”
听到师父的问话,虎妞回答得很痛快,
“俺跟姑姑在河里摸鱼时,看见水里漂着个麻袋。”
“是俺捞上来解开的,他被人捆在里头丢进去的!”
这话一落,郗合倪的脸色“唰”地变了。
方才还带着笑意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
从前在官场见多了阴私勾当,一听“捆进麻袋丢进河”,哪里还不明白这其中的门道。
他重重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
“天子脚下,竟有人这么目无法纪,草菅人命!”
李子游闻言,眉头皱了皱,缓缓点了点头对郗合倪说道:
“今天就这样吧,你先回去,田里的事不着急。”
郗合倪表面点头答应,心里头却腹诽起来:
“你倒是真不着急!”
“这地翻了一遍又一遍,种子却迟迟不撒。”
“田大叔家的苗都长得老高了!”
他虽信服道长,可对方始终没说清为啥不撒种,心里也多了些不解。
一夜过去,天刚蒙蒙亮,偏屋的床上,柳俊生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茫然地望着陌生的屋顶,脑子里一片混沌。
第一反应就是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竟还活着。
明明记得昨日被大夫人以“父亲身子不适”骗回柳府。
刚喝了她递来的一碗茶,脑袋就昏沉得厉害,之后的事便没了印象。
再有意识时,人已被塞进黑漆漆的麻袋,浑身被河水浸得冰凉。
还有一阵莫名的电麻感窜过四肢,当时只觉得自己这下定然要溺死在河里了。
怎么也想不到,再次睁眼会躺在这里。
他转动眼珠打量四周,屋里陈设简单,一张木桌,两把椅子。
不管是房子格局还是桌椅的材质,都不像是普通人家的住处。
显然不是自己的宅院,也不像是同窗们的住处。
正疑惑间,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周婶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走了进来。
抬眼瞧见他醒着,立马笑开了脸,快步走上前:
“这位公子,你可算醒了!”
柳俊生哑着嗓子开口,声音里还带着几分虚弱:
“这是哪?……是您把我救回来的吗?”
“这是河田庄啊,可不是我救的你。”
周婶把姜汤放在床头的小桌上,笑着解释:
“救你的是咱宅院里的虎妞跟四姑娘,俩人在护城河里捞上来的你呢!”
柳俊生刚想撑着身子坐起来,周婶连忙伸手按住他:
“公子莫动!你身子还虚着呢,先躺着歇着!”
“我这就去喊道长过来,让他再给你瞧瞧!”
“道长?”
柳俊生猛地顿住动作,眼里满是疑惑,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
他在京都待了这些年,分明记得天师苑早在三年前就被一场大火烧了个精光。
之后京都里就再没了天师的踪迹,道长这个称呼也渐渐少有人提起。
这里怎么会有道长?
柳俊生心里的疑惑还没捋清楚,周婶已快步出了门,门外的脚步声很快渐渐远去。
屋里静了没片刻,便听见院外传来几道脚步声,由远及近,转眼就到了门口。
房门被轻轻推开,率先走进来的是位身着青衣道袍的男子。
柳俊生盯着他的脸,瞧着格外眼熟。
可脑子里昏沉得很,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