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楚云扬不止一次暗嘲自己的英雄主义,却从未后悔过仓皇逃命途中捡到阿宏这个拖油瓶!
阿宏纯善,憨直中透着一股呆萌的小书呆子气,两年来,都是楚云扬像老母鸡护仔一样护着他。每想到这些,楚云扬都觉得心如刀割,这次离散,那傻小子只怕是要哭死了吧?也不知他是否熬得住……
日子就在楚云扬的愁肠中不紧不慢的过着,转眼之间,入红袖阁已有月余,烟萝教的技艺楚云扬并没有学会几样,“小仙姑”的名头却在阁里悄悄流传。
秋风苑的姑娘们脏病尽好,毒疮结疤,已开始长出粉嫩的新肉。楚云扬又开始研制褪疤痕的药膏,打定主意要让姑娘们重新光鲜亮丽!
时已入冬,夜晚变得清冷而漫长。这天晚上,楚云扬正在鼓捣药,绿珠带着一脸意味不明的笑走来,告诉她,红姑有请。
楚云扬心下忐忑,不知是福是祸。看绿珠的样子,并不打算给她任何提示。索性就随遇而安。
步入红姑的瑶光苑,楚云扬只觉恍入仙宫。煌煌的灯烛之下,红姑打扮得宛若仙妃,只是神情看上去很是憔悴。见她们进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看上去,倒像是在哭。
楚云扬心中一安,这是,病了?!
看样子,红姑忍得很是辛苦。她冲着红姑福了一福,不动声色地立在一旁。
红姑朝绿珠摆手,示意她离去。绿珠会意,领着两个丫鬟走了出去。红姑这才向楚云扬微微招了招手,指着身旁的春凳,示意她坐。
楚云扬也不客气,径自走过去坐下,边想着,她的样子倒像是患了头风症。她清楚的知道,头风是个顽固的疾病,现代可以用高端仪器检查,若是脑血管的问题,解决的方法倒是不少,若是神经性疼痛,也并没有更好的根治办法。
何况这是在古代,头风症根本就是疑难杂症!发作起来,不仅让人疼痛难忍,还会让人情绪暴躁而导致心绪不宁,严重的,会让人恨不得撞墙!
“听说,你治好了秋风苑的姑娘们?”红姑开口,声音依然柔媚好听,只是,隐隐透出忍耐和疲倦。
“是。”楚云扬淡声作答。
“你,立了大功。”红姑像是又笑了一下,“说吧,想要什么?”
楚云扬勾唇,“要什么都行吗?”
红姑一怔,面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她端起旁边几案上茶盏,轻轻呷了一小口,缓缓道:“出去不行!”
楚云扬了然一笑,“我就知道!”。
红姑不理她,接着说:“想一想,是要漂亮衣服?还是脂粉、头面?”
楚云扬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不带掩饰的讥诮,“我能不再学习跳舞和琴艺吗?”
红姑正要举起喝茶的手僵在那里,她垂着眼眸,掩去自己的情绪,好半晌,才缓慢而坚定的吐出两个字:“不能!”
“看吧,我就知道。我想要的,红姑都不会给我!又何必惺惺作态要我选?!”楚云扬满不在乎地一笑,索性说得毫无顾忌。
红姑脸色变了变,不一会儿,又恢复了正常。她沉吟了一下,问:“可会治疗头风?”
果然!楚云扬心中暗笑。
红姑也不看她,柔声说道:“云丫头若能治好我的头风,我许你两个特权如何?”
楚云扬心中一动,面上却不露声色,“说说看。”
红姑笑了笑,胸有成竹道:“其一,我许你再不用因学艺而受皮肉之骨;其二,我许你在幽篁苑中私设一个小药堂,空余时间,你可为阁里的姑娘们诊病,收入,归你。”
呜啦!楚云扬心中大叫,她开医馆的愿望,总算是可以开始起步了!见红姑正紧紧盯着她,赶紧展颜一笑道:“成交,一言为定!”
时光荏苒,两个春回后,楚云扬已经是娉娉袅袅的少女。
秋风再起,夜风中已有明显的凉意。正值月半,树影摇碎了月光,洒下一地的清辉。
“姑娘,再过俩月,姑娘就满十三了吧?”从秋风苑出来,雨蝶就求了红姑,坚决的入了幽篁苑,情愿为奴为婢,甘心服侍云娘。
“是又如何?”楚云扬头也没抬,凝神在一案药材中挑挑拣拣。配伍完成的,一份份摆在另一侧,排着队,等着雨蝶推碾炮制。
“看红姑的意思,只怕是要准备为姑娘挂牌了,姑娘心里可有个章程?”雨蝶望着这张清丽绝尘的小脸,心中是莫名的哀婉与酸楚,这样的绝品容色,不该陷在这污浊的泥淖里!
楚云扬的手停顿了一瞬,不在意地说:“不是还有几个月吗?”
“姑娘莫不当回事,红姑肯等你到十三岁,算是格外看重的了!阁里的姑娘,哪个不是十一二就……”
雨蝶咽下话头,轻叹一声,又道:“姑娘大恩,无以为报,若是姑娘有别的想法,雨蝶愿意尽全力帮姑娘在红姑面前周旋。”
“两年了,姐姐真当我没试过吗?”楚云扬苦笑:“能寻的路子,早寻遍了,恐怕只有死了,才能被扔出去吧。”
雨蝶默然,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但凡姑娘想做的,雨蝶都愿意拼死相助姑娘!”
“拼死相助?”楚云扬轻笑:“那我当初又何必救你?!”
“可是……”
“没有可是!”楚云扬打断她,朝外努了努嘴。
“云姑娘,我……”秀荷风摆柳一样走进来,见雨蝶在,止住了说了一半的话头。
秀荷见雨蝶自顾忙着,并没有回避的意思,转了转眼珠,笑意已是一脸,“雨蝶姐姐好福气,看着,是跟云姑娘学了一身本事了呢。不像咱们,命苦,除了陪陪那些臭男人,别的,也没什么活路。”
雨蝶笑容温婉,手中活计不停,若有若无的叹息一声,道:“可是呢,若不是云姑娘仙姑下凡,雨蝶怕是两年前就烂死了……”说着眼圈一红,就要落泪。
“咳,瞧我这嘴就是欠,没的净招姐姐伤心,不如,我跟姐姐说个乐子,姐姐就别怪我了。”
秀荷观察着两人的神色,用帕子掩着唇轻笑。见二人都不搭话,便继续说:“今儿遇上了个雏,那窝囊的怂包样儿可真是好笑的紧,最有趣的是人高马大的,却叫小豆子……”
楚云扬的手一顿,手中的一味药材被生生捏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