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队伍行进的速度快了许多。是夜,投宿驿站。
在驿站的一个房间内,传出一个压抑的怒声:“你别忘了,当初你来时怎么说!”
对方像是并不着急,依旧语气从容到近乎淡漠:“某自不会忘。可某也提醒过王爷,所有的行动时机,都要由某来决定。冀王殿下,您当初的承诺,该不会是忘记了吧。”
“你……”冀王气的语噎,秃鹫一般盯着青衣男子半晌,才从齿逢中挤出几个字:“依你说,难道我们就此放弃不成?”
青衣男子迎视着冀王的怒意,眸底生出凛凛寒意,一字一句,声如淬冰:“某从未想过放弃!”
冀王盯视他良久,咬牙道:“好,本王依你!”
今儿赶路多,马车颠了一天,楚云扬只觉得全身酸痛。分别去看了六皇子和师父,回来只想早早歇息。刚脱了靴子,就听外面有人来报:“褚校尉有请楚御医。”
楚云扬皱眉,又怎么了?真是一刻都不让人消停!心里不快,却也因责任在肩不敢大意,边重新穿好靴子,边问:“可是有人身体不适?”
雨蝶端着几件洗好的衣服从外面进来,一边晾着衣服一边道:“哪里还听得到,人早走的没影了。”
楚云扬气得发怔,想了想,还是带上了药箱。她赶到的时候,楮明良悠然自得的正吃东西,一眼扫过去,盘子里血呼刺啦的一沱,楮明良正夹起一筷子塞进口里,唇边溢出一滴血水,挂在浓黑的胡茬上!
一股强烈的胃部翻涌,让楚云扬差点儿吐了出来。深呼吸一下,才勉强保持语调平稳:“请问褚校尉找我何事?”
楮明良漫不经心的朝旁边努了努嘴,不太在意的说:“这儿有个病人,你来瞧瞧怎么回事。”
楚云扬顺着他努嘴的方向望去,这才发现地上委顿着一个浑身脏污的人。她微微皱眉,这是,乞丐?
“他说是边城附近逃出来的难民。”一旁的楮明良替他解答了这个问题,“只怕是关乎疫情,倒也不敢大意了。”
楚云扬一怔:边城来的?莫非,是带着疫症?瞧着是个粗鲁汉子,心思倒是细腻敏锐。心里想着,眼睛下意识瞥向那位茹毛饮血的褚校尉,见他面前盘子里的肉已吃去大半,露出的盘底,汪着一滩血水……
楚云扬迅速收回视线,生怕再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把晚饭都吐出来。当下也不再询问,先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口罩戴上,这才从容不迫的上前看诊。
正吃的津津有味儿的楮明良顿时停住了筷子,怔怔地望着楚云扬脸上的口罩,一脸迷惑:这么个怪模怪样的东西是什么,难道不是应该带着面巾吗?
他自然不会知道,这个口罩,可是楚云扬花了不少心思自创的,也是她的得意之作。之前闲来无事时,亲自画了图样,让雨蝶姐姐照着做了不少。因为寻不到现代的那些材质,只好选了几种消炎抗菌的草药,浸泡晾晒好储备收藏,这一次北上,全部都带了出来。
诊了脉,楚云扬的眉头不禁紧紧蹙起。翻开病人的眼皮看了看,又仔细检查了病人身上的溃烂和深浅不一的斑点,温声问:“你这个样子,多久了?”
病人双目似睁非睁,有气无力的说:“我饿……”
众人全都一愣,楮明良正好吃光最后一块肉,筷子啪的一声搁在碗碟上,笑道:“靠,你这是饿的?”
“哈哈哈……”众人哄笑起来。
“先给他盛半碗面汤。”楚云扬淡淡开口。
有人笑着去了,楚云扬这才对病人说:“你中毒了,暂不能吃太多东西,我要先设法给你解毒!”
“不,我,我是染了疫症……”病人虚弱辩解。
楚云扬眸底闪过一道讶异,蹙眉问道:“你是说,得了疫症的人都跟你一样症状?”
“是……”病人声若蚊蝇。
楚云扬眸色一寒,与楮明良对了一下眼神,起身走了出去。楮明良会意,快速跟出。
走到院中空旷无人处,楚云扬站定,眸色沉沉的盯着楮明良。
楮明良也被她的严肃带得有点紧张,忍不住问:“怎么?很严重?”
楚云扬目光落在他胡须上的血珠儿上,胃里又是一阵乱翻。赶紧移开视线,深吸一口气道:“事情远比我们所知的更复杂!褚校尉要先有一个心理准备。”
“怕个球,既领了这差事,干就完了!”楮明良大咧咧道。
楚云扬忽略掉他的粗话,峻声道:“如果这人说的是实情,那么,这便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是有人给边地下了毒,才导致疫情泛滥成灾!恐怕,接下来很多地方都要劳动褚校尉”
“啊?是哪个天杀的干的?这是成心要扰乱边关!如今疫情已经波及到邻国,这是要故意挑起两国纷争,往大里说,就是谋逆啊!”楮明良气得哇哇直叫,声音也跟着大起来:“楚御医,你不是可以解毒吗?”
“……”楚云扬无声的摇了摇头。
“为什么?他们不都传说你是少年神医吗?”他有点不愿相信。
“这是一种奇毒,之前我从未见过,所以毫无把握!”楚云扬感到很无奈。
“可是,本将听说六皇子殿下的毒,也是世所罕见啊,楚御医还不是给解了?!”
“不,这不一样!”她能说六皇子中的毒她那本书上有,而这个,书上没有吗?
“如何不一样?楚御医既号称神医,就该什么毒都能解啊!”
楚云扬没好气的翻个白眼,真想一眼翻死他!楚神医,她还楚博士呢!一无特需药品,二无先进医疗设备,哪怕是最简单的成分检测都无法轻易做到,真当她是神仙下凡不成?
遂冷冷道:“多说无益,明儿一大早,将情况报告给两位殿下,再请章院首一起过来商量,尽快拿出应对方案才好!”
楮明良看她突然就急了,不由得微微一怔,心下意识也跟着直往下沉。
再回到屋内,那个病人已经喝完了半碗面汤,看上去,稍稍有了一点精神。楚云扬斟酌着先开了一个方子,安排人去煎药。又细细问起病人的来历和染病经过。了解到越多,越是心惊!疫情扩散之快,感染的范围之广,已远远超出他们所预计的程度!
楚云扬愁眉深锁、心如灌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