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雁子连续三天报到迟到。
站长皱着眉,把保温杯往桌上一放,水花溅出来半圈褐色茶渍。
“今天是周三,”他语气放缓了些,“你上周二的居民调解会记录还没交,昨天又没来开晨会——你是不是记混了?”
“不可能。”雁子站在门口,呼吸还有点乱。
她刚从回民街赶过来,外套湿了一角,发梢滴着水,像刚穿过一场没人看见的雨。
她翻开手里的工作日志,纸页泛黄,字迹却新鲜得刺眼:“我明明昨天傍晚才做完调解,还帮张婶写了低保申请书,您当时还说‘这孩子心细’。”
她说得笃定,可当她低头再看那页纸时,脊背忽然一凉。
字迹重叠了。
同一行格子里,两层笔迹交错并存:一层是她熟悉的蓝黑墨水,写着“张婶诉求:更换楼道灯、加装扶手”,而另一层,却是更深的碳素黑,写着“李叔醉酒闹事,已协调派出所介入”——那是上周二的内容。
她猛地翻页,每一页都这样。
日期标着“今日”的页面上,夹杂着不属于今天的对话、事件、签名。
有些话她记得自己没说过,有些人她确定还没见过面。
可这些字,确实是她的笔迹。
“我……”她声音有点抖,“我没有写过这些。”
站长叹了口气,递过一杯热水:“雁子,你最近太拼了。爬山、做活动、夜里还去巡查锈线,人都瘦了一圈。要是身体扛不住,就先歇两天。”
她没接水,只是盯着掌心。
那朵蓝花还在,纹丝未动,脉络比昨夜更清晰了些,仿佛正缓缓搏动。
她知道不是自己疯了。
是时间出了问题。
深夜,工作站再次亮起微光。
窗外月色惨白,照得院中藤蔓银背翻转,像是无数只眼睛在眨。
雁子脱掉手套,咬破指尖,血珠滚落青金丝,刹那间幽蓝蔓延,如神经苏醒。
她双臂展开,动作缓慢而精准,如同昨日重现。
一道道血痕在空中划出荧光轨迹,七处锈线节点随之轻颤,蓝汁从墙缝渗出,顺着旧砖纹路汇聚成网。
灯光开始同步明灭,短—短—长,短—长—短—短……
就在第七盏路灯亮起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轻拍。
像指甲敲击玻璃。
她猛然回头。
灰裙女子站在窗边,手指正从空中收回,指尖残留一抹淡蓝荧光。
她的动作,与雁子刚才分毫不差——连割破的手指角度都一致。
“你是谁?”雁子后退半步,心跳撞在喉间。
女子笑了,笑容安静得不像活人:“我是小时。”她抬起手腕,露出一块停走的老式电子表,数字凝固在“19:47”。
“我也活在‘昨天’。”
雁子瞳孔骤缩。
“你织的网,”小时走近一步,声音轻得像风吹纸页,“把我吸进来了。我能看见你看见的昨天。”
她伸手指向门外:“钟楼地下通道,东侧第三根柱子后面——那里昨天开过花,但没人记得。”
雁子跟着她穿行夜街,脚步虚浮如踩在记忆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