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林试炼归来已数日,禹的生活似乎恢复了往日的节奏。每日清晨前往大祭司处修习蛮呼吸法,午后帮忙处理部落杂务,夜晚则在自己石屋的角落,于父母熟睡后,悄悄研究那青铜碎片与自身蛮纹的变化。
然而,部落中的气氛却一日比一日紧绷。黑山部落提出的“荒斗”如同一块巨石,压在每位知晓内情的族人心中。
这日午后,禹正帮着母亲桑叶晾晒兽皮,峡谷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与马蹄践踏石地的脆响。不同于部落驯养的驮兽,这蹄声更显急促和骄横。
一队约莫十来人的人马,无视了入口处青石部落战士警惕的目光,径直闯入了部落中心的石坪。为首者是一名身材高壮、披着完整黑熊皮的中年汉子,额头一道深黄色的蛮纹如同狞笑的嘴角,散发着迫人的气息。他身后跟着的几个青年,也个个精悍,额间纹路最低也是橙色,其中一名尤为高大的少年,额前赤纹浓郁如火,几乎要透出黄芒,眼神倨傲地扫视着四周,嘴角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黑山部落的人!”有族人低呼,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和畏惧。
石林和几位部落战士立刻迎了上去,面色冷峻。岩山也从不远处大步走来,额间绿纹隐现。
“黑狼!你带人来我青石部落,想干什么?”石林声音低沉,带着警告。
那被称为黑狼的黑山部落头领嘿然一笑,声音粗嘎:“石林,别紧张。荒斗之约已定,我不过是带小辈们先来认认地方,顺便…”他目光扫过围拢过来的青石部落少年们,尤其在几个额有橙纹、绿纹的孩子身上停留片刻,嗤笑一声,“…看看你们青石部这次能拿出什么像样的货色。”
他身后的那名高大少年配合着上前一步,故意鼓动气血,额间赤纹骤然亮起,一股远超同龄人的凶悍气息扩散开来,让站在前排的几个青石部落少年脸色一白,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哈哈哈!”黑山部落众人爆发出一阵哄笑。
那高大少年,名为黑烈,目光扫过,最终定格在试图将自己藏在人群后方的禹身上。禹那清晰的青纹,在此时显得格外扎眼。
“啧,”黑烈夸张地咂了下嘴,指着禹,对身边的同伴大声道,“看!青石部真是没人了,这种货色也好意思拉出来站着?怕是连我们部落里喂凶兽的奴隶都不如吧?”
刺耳的嘲笑声再次响起。青石部落的族人们面色铁青,尤其是那些少年,个个攥紧了拳头,却因对方毫不掩饰的强大气息而敢怒不敢言。石勇站在最前面,额间赤纹也亮着,却明显比黑烈黯淡许多,他咬紧牙关,脸颊肌肉抽搐,最终也没敢出声反驳。
禹低着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那羞辱的话语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但他能感觉到,怀中的青铜碎片似乎因他的情绪波动而微微发凉,额间的青纹也传来一丝极细微的、不同于往常的悸动,并非灼热,而是一种…冰冷的锐意。
黑狼满意地看着青石部落众人的反应,挥了挥手:“行了,地方看了,人也看了。石林,五日后,猎场边界,别忘了带上赌注!我们走!”
黑山部落的人马来得快,去得也快,留下满地的狼藉脚印和一部落压抑的屈辱与愤怒。
人群沉默地散去,每个人的脚步都沉重无比。禹听到有老人低声哀叹:“难道那片祖传的猎场,真的要保不住了吗…”
“要是我们部落也能有个像样的…”
话语未尽,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未竟之意。
夜晚,禹躺在兽皮上,久久无法入眠。屋外风声呜咽,却盖不住他脑海中反复回响的白日羞辱和族人们的叹息。他摸出怀中的青铜碎片,碎片冰凉,那丝微弱的指引感似乎比往常清晰了一点,依旧执着地指向荒林深处的某个方向。
一种强烈的冲动在他心中萌生。
他不能就这样等待!等待五日后部落可能面临的失败和更大的羞辱,等待自己永远被钉在“废物”的耻辱柱上。
大祭司的指导虽有用,但进展太慢了!他需要更快变强的方法!
那青铜碎片,那诡异的共鸣,那些破碎的画面…它们是他唯一的、与众不同的希望。
他必须再去一次荒林!去追寻碎片的指引,看看到底是什么在呼唤他,那里面是否藏着改变一切的可能!
风险极大。荒林的危险,岩山叔反复告诫过。独自深入,更是九死一生。
但…
禹的眼前闪过黑烈倨傲鄙夷的眼神,闪过父母沉默而忧虑的脸庞,闪过石勇那不甘却又无力反抗的表情。
不能再等了。
他悄无声息地坐起身,看了一眼在屋内另一侧熟睡的父母,他们的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是紧锁的。
少年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小心翼翼地收拾好几块硬肉干,灌满一皮囊清水,将那柄骨匕紧紧绑在腿上,最后,将那片青铜碎片贴身藏好。
深吸一口气,他如同最灵巧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溜出石屋,融入了部落外围的深沉夜色之中,向着那片未知而危险的荒林,义无反顾地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