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看着引航者强作镇定的模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战术平板的边缘，作战靴的鞋跟在地板上碾出极轻的声响。他忽然收回放在分析图上的手，：“剩下的问题……嗯，就先问到这里吧。”
他站起身，绕到引航者面前，深邃的眼眸里没了刚才的锐利，反而多了几分温和。他抬起手，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拍了拍引航者的胳膊，语气放得很软：“你可以放轻松一点，我并没有想对你做什么，只是想问问你身上的一些事而已。”
引航者猛地松了口气，却又在这口气里掺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那里的皮肤还残留着刚才因紧张而泛起的热意：“我……”
信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忽然往前走了一步，作战靴的声响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他伸出手，掌心朝向引航者，眼神里带着坦诚：“抱歉，让你感受到紧张了。如果你的身上是有什么意识或身心问题的话，可以来这边找我，心夏可以为你做治疗方案。”
引航者愣住了，黑色的瞳孔里满是疑惑。他望着信真诚的脸，心里却像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开圈圈涟漪——难道他看出自己精神深处的另一个人格了？那股将“纸片人”视为虚伪的桀骜，难道已经从眼神里泄露了吗？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引航者的声音有些干涩，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指尖却在触到身后的金属架时猛地攥紧。
信的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来。他收回手，插进口袋里，作战服的布料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没什么，只是看你刚才的状态……如果你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欧泊的医疗舱和心夏的治疗技术，都可以帮你。”
他顿了顿，补充道：“如果真的有什么身体上的问题可不能随便乱说没事，要是真有问题，你可以来我们这边，我们会给你提出相应的治疗方案。”
引航者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知道信是好意，可那份藏在灵魂深处的“违和感”，又要怎么跟人解释呢？他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极轻的“嗯”。
“那……我先回去了。”引航者抬起头，语气里带着一丝逃离般的急切。
信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忽然笑了。他走到门边，按下开门的按钮，金属门“嗡”地一声滑开。门外，米雪儿正抱着警探步枪踮脚往里瞧，心夏则慢悠悠地转着治疗无人机，看见引航者出来，两人眼睛同时亮了起来。
“引航者！聊完啦？”米雪儿蹦蹦跳跳地跑过来，警探帽檐下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信前辈没欺负你吧？”
心夏也笑着跟上，治疗无人机在三人头顶洒下淡淡的蓝光：“要是累了的话，我的治疗舱随时为你开放哦。”
引航者被两人的热情弄得有些不自在，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对上信投来的目光时，心里那点别扭忽然就散了。信冲他微微颔首，审判官步枪的枪身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却没了刚才的压迫感。
“麻烦你们送他回去。”信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米雪儿立刻挽住引航者的胳膊，脚步轻快得像只雀鸟：“放心吧信前辈！我们一定把引航者安全送回星庇所！”
心夏也在一旁点头，治疗无人机的光屏上忽然弹出一个小小的笑脸图案，随后走了出去。
在路上心夏问道：“路上可以跟我们讲讲，你和信前辈都聊了些什么呀？”
“只是简单的问了问我的来历情况而已。”引航者垂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车门的金属纹路，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在水面。
心夏的治疗无人机在他头顶转了个圈，淡蓝色的光晕映得她琥珀色的瞳孔亮晶晶的：“对唉，你是什么样的存在呢？听星绘姐说你是在路边上被她捡到的呢～”
她语气轻快，像在聊一件有趣的八卦，治疗无人机的光屏上甚至跳出个歪歪扭扭的笑脸表情包。
引航者喉咙动了动，唇角勉强牵起一丝弧度，那笑意却没到眼底。他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钢铁建筑，声音里带着点自嘲：“我啊……大概就是个‘意外’吧。”
米雪儿忽然凑到他面前，警探帽檐几乎戳到他鼻尖，眼睛弯成了月牙：“引航者，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没跟我们讲呢？”她晃了晃手里的警探步枪，枪身的金属部件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秘密是我的隐私，这不能讲。”引航者的声音骤然冷了几分，指尖猛地攥紧——刚才在信办公室里那种“被看穿”的恐慌又窜了上来。
自己能感觉到精神深处那个桀骜的人格在冷笑，嘲讽他连“纸片人”的追问都应付不了。
米雪儿吐了吐舌头，识趣地退开半步，却还是不死心地眨着眼睛：“哎呀，说说嘛！你看我们都这么熟了……”
心夏也跟着帮腔，治疗无人机飘到引航者面前，光屏上弹出一行字：偷偷告诉我，就给你加个治疗buff哦～还有想要医疗服务哦～
引航者别开脸，望着车窗外乌尔比诺的方向。星庇所的暖光似乎就在眼前，可他心里那道鸿沟却越来越清晰——他是闯入这个世界的“异类”，是未来与现在的“矛盾体”，这份沉重，要怎么跟她们解释？
“有些事……说了你们也不会信。”他声音沙哑，忽然想起信那句：
“如果你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欧泊的医疗舱和心夏的治疗技术，都可以帮你”。
可他的“病”，是灵魂深处的违和感，是精神里的另一个自己，是明知这一切可能是“虚构”却又深陷其中的挣扎……这些，要怎么治？
车子驶入乌尔比诺的领地时，星绘正站在星庇所的外等他。她穿着一身浅紫色的连衣裙，裙摆被晚风掀起，像朵落满星光的花。看见引航者下车，她立刻扬起笑容，紫光色的眼眸亮得惊人：“回来啦！我做了些甜品哦。”
引航者刚想说“不用了”，米雪儿已经从车里探出半个身子，大大咧咧地喊道：“星绘！我们问引航者秘密他都不说呢！”
星绘的脚步顿了顿，随即又恢复了温柔的模样。她走到引航者面前，指尖轻轻拂过他微蹙的眉头，声音软得像奶油：“没关系的，引航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你不想说，我们就不问。”
她顿了顿，忽然踮起脚尖，在他耳边用气声说：“不过如果你哪天想讲了，我随时在星庇所等你。”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引航者猛地一僵，心里那道冰冷的防线，竟悄悄融了一角。
………………
米雪儿和心夏在车里挥着手离开，引擎声渐渐远去。星绘牵着引航者的手腕往屋里走，她的掌心很暖，带着点心的甜香。“对了，”她忽然回头，紫光色的眸子里闪着狡黠的光。
“刚才心夏给我发了消息，说你今天在欧泊‘表现很好’哦。”
引航者猛地抬头，黑色的瞳孔里满是震惊。心……心夏不是什么都没问出来吗？
星绘捂着嘴笑了起来，像只偷到腥的小猫：“她还说，如果你愿意的话，下次可以带我们一起去欧泊的训练场‘玩玩’呢。”
引航者望着她明朗的笑脸，又想起信办公室里那份坦诚的邀请，想起米雪儿没心没肺的追问，想起心夏治疗无人机上的笑脸图案……那些关于“未来”“身份”“矛盾”的混沌思绪，似乎在这一刻被某种温柔的力量暂时压了下去。
他轻轻“嗯”了一声，跟着星绘走进暖黄的灯光里。草莓松饼的甜香扑面而来，星庇所的每一盏灯都亮得刚刚好。
或许，有些秘密不必急着说破。
或许，在这些“纸片人”的温柔里，他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