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南京安全区的棚屋里就飘起了草药味。林晚蹲在一张木板床前,正给一名腿伤的黔军士兵换药——这是右路转移时被流弹擦伤的,伤口已经有些发炎,她小心翼翼地用盐水清洗,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林大夫,你也歇会儿吧,从昨天到现在,你就没合过眼。”旁边的志愿者递过来一杯热水,看着她眼底的红血丝,忍不住劝道。
林晚接过水杯,没喝,只是放在旁边,又拿起绷带缠在士兵腿上:“还有二十多个重伤员没处理,等处理完再说。”她抬头望了望棚屋外,能看到陈砚正和张铁柱、王锐清点队伍,士兵们扛着缴获的三八大盖,正往马车上搬弹药,显然是要准备出发了,心里忽然有些发沉。
处理完最后一个伤员,林晚擦了擦手上的药渍,快步走到陈砚身边。他正低头看周明轩递来的路线图,手指在“合肥”两个字上画着圈——那是和吴剑平汇合的方向。
“陈砚。”林晚轻轻喊了一声。
陈砚抬起头,见她眼里带着些犹豫,心里大概猜到了几分:“怎么了?不舒服?”
“不是。”林晚摇了摇头,指了指身后的医疗棚,“安全区的伤员太多了,志愿者里懂医的没几个,我想……我想留在这儿,帮他们处理完伤员,再去找你们。”
这话一出,陈砚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留在这儿太危险,日军随时可能过来,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儿。”
“我不是一个人。”林晚指了指棚屋里的医护兵,“我带了三个医护兵,还有拉贝先生的保护,不会有事的。”她顿了顿,声音软了些,“你看那些伤员,有的断了腿,有的中了弹,要是没人好好处理,说不定就废了……我是医生,不能看着他们受苦。”
陈砚望着她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医疗棚里躺着的伤员——有黔军的,也有百姓,有的还在呻吟,心里像被什么揪了一下。他知道林晚的性子,认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再说安全区确实需要她这样懂战地医疗的人。
“那你答应我,”陈砚从腰间解下自己的水壶,递给她——壶里是刚灌满的干净水,“每天跟周明轩发一次信号,报平安;等处理完伤员,立刻往合肥走,我们在那边等你,不准自己瞎跑。”
林晚接过水壶,壶身还带着他手心的温度,她用力点头:“我答应你,处理完伤员就去找你,不会让你担心。”
旁边的周明轩走过来,递过一台小型电台:“林大夫,这个你拿着,体积小,方便携带,频率我调好了,每天傍晚六点,我会在这个频率等你信号。”
林晚接过电台,小心地放进医疗包:“谢谢周连长。”
这时,王锐跑过来汇报:“团长,队伍清点完了,3团还剩1180人,1250支步枪、发子弹、5挺重机枪、80箱手榴弹都装车了,还缴获了2辆日军的马车,能拉粮食和弹药,随时能出发。”
陈砚点点头,又对张铁柱说:“你带1营走在前面,探路的时候多注意,合肥方向可能有日军的散兵。”
“放心!”张铁柱拍了拍腰间的苗刀,“俺们苗族弟兄鼻子灵,有鬼子早发现了。”
百姓们听说陈砚要走,都围了过来。王大爷手里攥着个布包,里面是二十多个煮鸡蛋,往陈砚手里塞:“陈团长,带着路上吃,补充体力。俺们在安全区等着你们打胜仗的消息!”
小石头也跑过来,脖子上挂着王小二的平安符,仰着头说:“陈叔叔,你一定要把林大夫接回来,俺还等着你们帮俺找爹娘呢!”
陈砚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好,叔叔一定把林大夫接回来,也帮你找爹娘。你在这儿听话,别乱跑。”
队伍渐渐出发,林晚站在安全区门口,望着他们的背影——陈砚走在中间,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军大衣,时不时回头望一眼;张铁柱扛着苗刀走在前面,步伐坚定;士兵们扛着枪,马车上堆着弹药和粮食,队伍像一条长龙,渐渐消失在晨雾里。
她握紧手里的水壶,又摸了摸医疗包里的电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尽快处理完伤员,追上陈砚,追上3团的弟兄们。棚屋里传来伤员的呻吟声,林晚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医疗棚走——她还有很多事要做,为了伤员,也为了和陈砚的约定。
陈砚走了一段路,忍不住回头望了望安全区的方向,只能看到模糊的红十字旗。周明轩走过来,递过一份电报:“团长,师部发来的,吴师长已经率主力到合肥了,让我们尽快过去,二团还在青龙山坚守,估计还能撑两天。”
陈砚接过电报,捏在手里,加快了脚步:“告诉弟兄们,加快速度,早点到合肥,早点跟师部汇合,也早点等林大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