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气一层。
这微末的修为，在强者如云的三阳宗，依旧如同尘埃。但在杂役弟子这个阶层，却已经掀起了难以察觉的涟漪。
最直观的变化，是宁涛完成每日繁重杂役时，不再像以往那般吃力。五百斤铁木，原主需要从日出砍到日落，累得如同死狗，还时常无法完成，招来毒打。而现在，宁涛虽然依旧表现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体内那缕混沌的法力气旋在缓缓流转，不断滋生出微弱的气力，支撑着他挥动沉重的斧头。
效率，在不知不觉中提升。甚至偶尔，他还能在完成任务后，保留一丝余力。
陈师兄很快发现了这一点。
“哟，宁废物，今天手脚倒是利索了不少？”这日下午，宁涛将劈好的铁木整齐码放在柴房外时，陈师兄带着两个跟班，晃悠了过来，三角眼里闪烁着审视和狐疑的光。
宁涛低着头，用恭顺掩饰着眼底的冰冷：“不敢耽误陈师兄吩咐的活计，拼了命才做完。”
“拼命？”陈师兄嗤笑一声，绕着宁涛走了一圈，目光在他似乎比以往挺直了少许的背脊上扫过，“我看你气色倒是比前几天好了点？怎么，偷偷摸摸捡到什么宝贝了？还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修为有长进了？”
他最后一句话带着试探。伪灵根突破练气一层，虽然依旧是底层中的底层，但终究是踏入了修行门槛，意义不同。若真如此，哪怕只是练气一层，按照宗门最表面的规矩，也不能再随意往死里欺压了——至少，明面上不行。
宁涛心头一凛。他这些时日夜间“修炼”，虽然极力控制吸收的量，只求细水长流，不引起明显变化，但身体状态的细微改善，终究还是被这欺软怕硬的家伙看出了端倪。
他不能承认。一旦承认，解释不清灵力来源，就是天大的麻烦。
“陈师兄说笑了。”宁涛声音依旧低沉，带着刻意维持的虚弱，“可能是最近天气转暖，睡得踏实了些。宝贝和修为，哪是我这种人有福分沾染的。”
“哼，量你也没这个命！”陈师兄见他态度依旧“恭顺”，气息也确实微弱，不像是突破后的样子，心下稍安，只当是自己多疑。他习惯性地抬脚，想踹向宁涛的腿弯，给他点“提醒”。
就在他脚抬起的瞬间，宁涛体内那缕混沌法力微微一动，他脚下仿佛不经意地一个踉跄，向侧后方“恰好”退了一小步。
陈师兄这一脚再次踹空。
“你！”陈师兄脸上怒色一闪，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
“对不住，陈师兄，腿有点软，没站稳。”宁涛连忙躬身，语气惶恐。
旁边一个跟班拉了拉陈师兄的袖子，低声道：“师兄，跟个废物置什么气，明日还要他去丹房那边帮忙搬运药渣呢，那活儿又脏又累，正好让他去。”
陈师兄闻言，压下火气，狠狠瞪了宁涛一眼：“算你走运！明天一早，滚去丹房报道！要是误了时辰，或者弄坏了什么，仔细你的皮！”
说完，骂骂咧咧地带着人走了。
宁涛看着他们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院门口，才缓缓直起身。眼底，最后一丝伪装出来的惶恐褪去，只剩下冰封的寒意。
丹房搬运药渣？确实又脏又累，而且距离杂役居住区颇远，通常要忙到深夜才能回来。
但，这何尝不是一个机会？
一个远离众人视线，或许能更“安心”修炼的机会？而且，丹房……那里废弃的药渣中，是否也残留着极其微弱的灵气？哪怕只是废气，对现在的他而言，也是资粮！
……
是夜，月黑风高。
同屋的杂役们早已鼾声四起。宁涛悄无声息地起身，如同暗夜中的狸猫，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开始汲取周围杂乱的气血，而是将全部意念，集中到了不远处，睡得正沉的陈师兄身上。
练气二层。
比起其他还在引气阶段挣扎，或者刚入练气一层的杂役，陈师兄丹田内的那团法力，无疑要“丰厚”得多，如同黑暗中一盏稍亮些的油灯，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宁涛需要一个实验品，一个能让他验证“吸灵大法”极限，并且不会引起太大动静的目标。陈师兄，正合适。
他屏住呼吸，意念如同触手，小心翼翼地延伸过去，缠绕向那团代表法力的微弱光华。
这一次，他不再满足于被动汲取那些无意识散逸的气血碎片。他要主动的，有针对性的，去“抽取”！
意念触及的刹那——
嗡！
丹田内的混沌气旋骤然加速旋转，产生一股清晰的吸力！这吸力无形无质，却真实存在，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直接作用在了陈师兄的丹田之上！
“唔……”
睡梦中的陈师兄，眉头猛地皱起，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呻吟，身体无意识地扭动了一下，似乎感觉到了某种不适。
宁涛心头一跳，立刻收敛了大部分吸力，只维持着一丝极其细微的通道。
一丝比之前从其他杂役身上汲取的，要精纯不少的淡红色气流，顺着那无形的通道，缓缓流入宁涛的丹田。
这气流带着一股燥意，显然是陈师兄所修《三阳功》的特性。进入宁涛体内后，与那混沌气旋格格不入，甚至试图灼烧他的经脉。
宁涛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强行运转那残缺的《引气诀》，以自身那微弱却更具“包容性”（或者说混沌性）的法力，去磨灭、去同化这缕外来之力。
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吞下烧红的炭火。
但效果，也显而易见！
当这一丝淡红色气流最终被彻底同化，融入混沌气旋时，气旋肉眼可见地壮大了一圈！虽然依旧微小，但比起他之前数日辛苦汲取消磨杂役们散逸的气血碎片，效率高了何止数倍！
果然，直接吸取修士的法力，才是“吸灵大法”的正确打开方式！
宁涛眼中闪过一丝狂热。但随即，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注意到，陈师兄在失去那一丝法力后，虽然并未醒来，但脸色似乎苍白了一分，呼吸也略显急促。显然，这种直接的掠夺，会对被吸取者造成实质性的损伤，远非汲取无意识散逸气血可比。
风险巨大。
但回报，同样诱人。
他看着陈师兄，眼神闪烁。是就此停手，细水长流，还是……
一个更大胆的念头涌上心头。
他能否控制吸力，不直接抽取对方苦修的核心法力，而是吸取那些游离在经脉、穴位中，尚未完全炼化，或者因为功法运转自然散逸的部分？这样，既能让效率远高于被动汲取，又能最大程度地避免被察觉？
他再次集中意念，这一次，更加小心。他的“触手”避开了陈师兄丹田那团核心光华，而是探向其四肢百骸的经脉。
那里，确实有丝丝缕缕较为活跃，但相对“松散”的法力在流动，尤其是在睡梦中，功法自行缓慢运转时。
吸力，再次产生。
这一次，更为柔和，目标更为明确。
一丝丝淡红色的，相对“温和”的法力细流，被缓缓抽取过来。虽然单次量少，但胜在持续、稳定，且对陈师兄的影响微乎其微，他只是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梦话，便再次沉沉睡去。
成功了！
宁涛心中一定。这种方式，如同水蛭吸血，不伤根本，却能源源不断地为自己提供养分！
他维持着这种状态，如同一个耐心的猎人，潜伏在黑暗中，汲取着猎物身上溢散的能量。
时间一点点过去。
直到窗外传来隐约的鸡鸣，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
宁涛缓缓收敛意念，停止了汲取。
他内视丹田，那团混沌气旋比昨夜壮大了近一倍！虽然距离突破练气二层还遥不可及，但这种修炼速度，若是传出去，足以骇人听闻！
他看了一眼依旧酣睡的陈师兄，对方脸色如常，只是或许因为一夜的“贡献”，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宁涛悄无声息地躺回自己的位置，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那增长的力量，心中却没有太多喜悦，只有一种沉甸甸的紧迫感和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霾。
这力量，是偷来的，是抢来的。如同行走在万丈悬崖的钢丝之上，一步踏错，便是粉身碎骨。
但他没有选择。
天色渐亮，杂役们开始窸窸窣窣地起床。
宁涛也如同往常一样，沉默地起身，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劳作。今天，他要去丹房。
当他走出屋门，与正准备吆喝众人干活的陈师兄擦肩而过时，陈师兄似乎无意间瞥了他一眼，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就在刚才一瞬间，他好像从这个废物身上，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法力波动？比昨天更明显了一丝？
是错觉吗？
陈师兄盯着宁涛瘦削的背影，眼神阴晴不定。
宁涛似乎毫无所觉，径直朝着丹房的方向走去。背后，那道审视的目光，如同芒刺。
他知道，自己必须更加小心了。陈师兄或许迟钝，但并非傻子。频繁的接触和汲取，终究会留下痕迹。
而在那遥远的，被云雾缭绕的三阳宗内门区域，某座清幽的山峰之上，一个抱着酒葫芦，躺在青石上鼾声如雷的邋遢老者，在宁涛第一次成功主动汲取陈师兄法力的那个瞬间，似有所觉地咂了咂嘴，翻了个身，含糊地梦呓了一句：
“咦？哪来的小虫子……在偷油吃？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