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
怒吼声几乎撕裂了山峰。
慕容天抱着头，指甲死死抠进头皮，黑色的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滴在开裂的地面上。
识海里仿佛有无数怨魂在尖叫，撕扯着他的元神，那种痛苦，已经超出了肉体能够承受的范畴。
他堂堂化神期大能，太玄宗的宗主，此刻却像条疯狗，在自己挖出的废墟里打滚。
“牧尘！”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每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慕容天猛地抬头，眼睛里全是血丝，那张脸因为痛苦和愤怒扭曲在一起，哪还有半点仙风道骨的样子。
他看到了自己探出的那只手。
手背上，一道道黑色的纹路正顺着经脉向上爬，散发着腐烂的气息。
灭神丹的丹毒，正在侵蚀他的身体。
轰！
慕容天一拳砸在地上。
狂暴的灵力炸开，残破的洞府再也撑不住，整个山腹轰然爆开。
巨石滚落，烟尘冲天。
他从炸开的山体里冲出来，身形摇晃，根本不理会下面弟子们惊恐的眼神，直奔丹堂深处。
他要去看那个封印。
丹堂禁地的石门早就被他亲手布下的禁制封死。
可他现在等不及了，直接一掌拍了上去。
轰隆！
厚重的石门连同上面的禁制符文，一起变成了粉末。
他冲进幽暗的密室，目光死死盯在中央那座巨大的九转青铜炉上。
炉身还有温度。
但炉底那块镇压着青龙残魂的“镇龙石”，已经从中间裂开，布满了裂纹。
上面刻着的符文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慕容天颤抖着伸出手，神识探了进去。
空的。
里面什么都没有。
那股他谋划了上百年，准备用来冲击更高境界的龙气，只剩下几丝微弱的气息，正在慢慢消散。
“噗！”
心神受创，慕容天再也压不住伤，猛地喷出一大口黑血。
他谋划百年，不惜败坏宗门根基，不惜背上骂名，就是为了这条青龙残魂。
现在，全没了。
被一个他当成蝼蚁的小子，在他眼皮子底下，连锅端走了。
“宗主！”
“宗主，发生什么事了？”
几道强大的气息从外面传来，几个头发胡子都白了的老者冲了进来，正是太玄宗的几位太上长老。
他们看到密室里的景象，又看到慕容天嘴角的黑血和一身狼狈，全都变了脸色。
“宗主，您受伤了？”一个高瘦长老惊声问道。
慕容天猛地转身，眼神阴得像鬼。
“牧尘呢？”他没回答，反而厉声质问，“那个孽障呢？”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
“牧尘不是在为您炼制圣丹吗？”另一个胖长老小心地回答。
“圣丹？”慕容天发出一声像哭又像笑的嘶吼，“圣丹在这儿。”
他抬起那只布满黑纹的手，恐怖的毒气让几个长老齐齐后退一步，满脸骇然。
“这……这是魔道禁药。”高瘦长老失声道，“是最高等级的神魂剧毒。”
“牧尘”慕容天的声音里全是杀意，“此子勾结魔道，盗走宗门至宝青龙残魂，还用禁药偷袭我，已经叛逃了。”
他的声音像炸雷一样，在整个丹堂响起。
几位长老脑子嗡的一声，懵了。
牧尘？那个丹道天才？
勾结魔道？盗走青龙残魂？还重伤了化神期的宗主？
这怎么可能？
“宗主，这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胖长老艰难地开口，“牧尘一个炼气期弟子，他怎么可能……”
“误会？”慕容天打断了他，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你的意思是，我在说谎？”
“还是说，你也跟那个孽障有勾结？”
冰冷的杀气瞬间锁定了胖长老。
胖长老浑身一颤，连忙低下头：“弟子不敢，弟子绝没这个意思？”
慕容天冷哼一声，不再看他，目光扫过所有人。
“传我命令”
“执法堂即刻公布长老李通贪墨宗门资源，残害同门之罪，打入水牢。”
“丹堂执事古严，识人不明，监管不力，剥夺其执事之位，闭门思过百年？”
“丹堂弟子白玄，暂代丹堂执事一职，负责清查丹堂。”
一连串的命令，不带任何感情地从他嘴里说出。
密室里死一样安静。
所有人都被慕容天这番雷霆手段给镇住了。
李通和古严，是宗门里另一派系的核心人物。
慕容天这是要借着牧尘叛逃的事，搞一场大清洗。
“宗主三思。”高瘦长老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他和古严关系不错。
“古严师弟就算有失察的罪，也不至于罚这么重。
更何况，牧尘叛逃这事疑点太多，一个炼气弟子，怎么可能在您眼皮底下盗走青龙残魂，还重伤您？”
他的话，问出了所有人心里想问的。
是啊，这太不合常理了。
慕容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赵长老。”他缓缓开口，声音冷得掉渣，“你是在教我做事？”
“还是说，你也想去水牢里，陪李通聊聊？”
赵长老脸色一白，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敢再吭声。
他能感觉到，眼前的慕容天就像一头受了伤的疯兽，谁敢惹他，就会被撕成碎片。
“这事，就这么定了。”慕容天一挥袖子，语气不容置疑。
“从现在起，封锁山门，开护山大阵，许进不许出？”
“另外，传影卫统领见我！。”
他转过身，拖着受伤的身体，一步步走出密室，留下一群不敢出声的长老。
回到宗主大殿。
慕容天坐在宝座上，殿门紧闭。
他再也撑不住，又是一口黑血喷出，溅在金色的地砖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他看着手上不断蔓延的黑纹，眼里闪过一丝恐惧。
这灭神丹的毒，比他想的还厉害。
不光在腐蚀他的肉身，更在污染他的元神。
他必须立刻闭关驱毒，不然道基就毁了。
可一想到牧尘，那股恨意就压倒了一切。
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宗主。”
一个鬼一样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大殿中央，单膝跪地。
来人全身裹在黑袍里，只露出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
影卫统领，影零。
“查。”慕容天的声音沙哑又疲惫，“动用所有力量，去查那个孽障的下落。”
“他用的是单向随机传送阵，没有固定落点，但肯定会留下空间痕迹。”
“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记住，要活的。”
慕容天的眼里，闪着贪婪和怨毒的光。
“我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属下明白。”影零的声音像机器一样。
他领了命，身影再次融入阴影，消失了。
慕容天缓缓闭上眼，强行压着体内的伤，开始回想当时的一切。
那个传送阵……太仓促了。
这么仓促布下的阵法，肯定会留下痕迹。
他强行调动起受损的神识，一点点在废墟里搜索。
终于，他在一堆被炸成粉的石屑中，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异样。
他伸手一招。
一片巴掌大小，被烧得焦黑卷曲的兽皮，从废墟中飞出，落在他手里。
兽皮的材质很特殊，竟然没在爆炸中完全毁掉。
上面用一种他从没见过的古老文字，烙着几个符号。
慕容天本以为是传送阵的残片，可当他的神识碰到那几个符号时，一股庞大的丹道信息，猛地冲进他的脑子。
那不是青龙破厄丹的法诀。
而是一种他闻所未闻，却玄奥到让他元神都震动的丹道至理。
“九……转……易……筋……丹？”
他艰难地认出那几个古字，心神剧震。
能逆天改命，重塑修士灵根的上古第一奇丹。
它的价值，甚至在青龙破厄丹之上。
慕容天拿着那块兽皮残片，手都在发抖。
他突然明白了。
牧尘那个孽障，他身上有的，根本不止一个青龙传承。
他就是一个移动的上古宝库。
青龙破厄丹只是他扔出来的诱饵，用来换传送阵材料的诱饵！
而自己，就像个傻子，死死盯着那块鱼饵，却没看到后面那座金山。
“哈哈……哈哈哈哈……”
慕容天突然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最后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好，好一个牧尘。”
“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他死死攥着那块兽皮，眼里闪着前所未有的疯狂。
“修真界很大，但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空间通道内。
时间与空间的概念都变得模糊。
牧尘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拉扯。
青龙残魂最后爆发的力量，击穿了慕容天的空间封锁，也让这个本就不稳定的随机传送阵，变得更加狂暴。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昏迷的青菱和白玄护在怀里，任由混乱的空间乱流切割自己的身体。
经脉寸断，骨头欲裂。
灭神丹的反噬，加上空间穿梭的压力，让他的意识渐渐模糊。
识海中，那个陪了他很久的苍老声音，已经彻底消失了。
青龙残魂，为了送他们出来，耗尽了最后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
眼前猛地亮起一道刺眼的白光。
下一刻，天旋地转的感觉消失，一股巨大的排斥力把他们狠狠甩了出去。
砰！
三人像破麻袋一样，从半空中掉下来，重重砸在松软湿润的泥土里。
牧尘强撑着睁开眼。
一股浓到快变成水的灵气，混着草木的香味和泥土的腥气，涌进鼻腔。
他挣扎着抬起头。
眼前的一切，让他心头一震。
入眼所见，是遮天蔽日的参天古木，每一棵都像一座小山，几十个人都抱不过来，巨大的树冠交织在一起，把天空都遮得严严实实。
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里洒下，形成斑驳的光点。
远处，一座座巍峨的山峦连绵起伏，形状像龙像虎，仿佛沉睡的远古巨兽，散发着苍凉古老的气息。
空气中，不时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叫，或是遥远沉闷的兽吼，让这片原始的世界显得既有生机，又藏着杀机。
这里是哪里？
牧尘完全没头绪。
他检查了一下青菱和白玄的状况，两人只是被震晕了过去，没有生命危险。
他松了口气，紧接着，一股撕裂般的剧痛从全身各处传来，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他低头看去，自己浑身是血，衣服破破烂烂，身体状况糟糕到了极点。
他苦笑一声。
虽然成功逃了出来，但代价惨重。
他盘膝坐下，想运转功法疗伤，却发现丹田里的金丹黯淡无光，经脉更是乱成一团。
没有十天半个月的修养，根本恢复不了。
而在这片完全陌生、危机四伏的古老山脉里，他有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吗？
牧尘靠在一棵巨树的树根下，抬头望着那片被枝叶分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
没有了宗门的庇护，没有了青龙的指引，前路一片茫然。
他，青菱，还有白玄，成了三只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