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雾被推进审讯室时,手腕上的手铐撞在金属桌沿,发出刺耳的声响。他低头盯着磨出毛边的裤脚,那里还沾着矿洞的湿泥——三小时前,他在矿洞深处找到那卷被水泡胀的蓝图时,沈如晦正举着枪站在洞口,身后是红蓝交替的警灯。
“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审讯官敲了敲桌子,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林雾的指尖在口袋里攥紧了那张照片。纸角已经被反复摩挲得发皱,边缘卷成了波浪形,像片风干的树叶。他犹豫了两秒,还是缓缓掏了出来。
照片上的沈如晦站在解剖台前,白大褂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半截结实的手腕。他正低头看着手里的镊子,侧脸的线条在无影灯下显得格外清晰,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背景里的器械盘反射着冷光,却没冲淡他嘴角那点若有若无的笑意——那是三年前,沈如晦第一次独立完成复杂缝合手术后,林雾偷偷拍的。
“沈法医?”审讯官挑眉,拿起照片对着光看,“你们认识?”
林雾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他想起那天走出手术室的沈如晦,额头还沾着汗,却举着缝合记录冲他晃:“看,零误差。”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落在他发梢,像撒了层金粉。林雾当时鬼使神差地摸出手机,按下了快门。
这张照片被他藏在钱包内侧,陪他熬过了矿洞塌方后被困的七天七夜,也在他被诬陷成枪击案嫌疑人时,成了口袋里唯一的温度。
“有人指证你伪造现场,用沈法医的枪杀了人。”审讯官将一份弹道报告推过来,“这把9毫米口径的手枪,登记在沈如晦名下,枪身上只有你的指纹。”
林雾的目光落在报告上“沈如晦”三个字上,突然笑了。那笑声很轻,却带着种说不出的涩:“他的枪从不离身,除非……”
话音未落,审讯室的门被推开。沈如晦站在门口,白大褂上还沾着消毒水的味道,手里捏着份文件袋。“我申请保释他。”他的声音很稳,目光扫过桌上的照片时,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沈法医,你知道他涉嫌谋杀吗?”
“我知道。”沈如晦将文件袋拍在桌上,里面掉出一叠照片——矿洞深处的监控截图,画面里一个戴口罩的男人正用布擦拭一把手枪,手法和张法医处理证物时一模一样。“真正的凶手是张涛,他模仿林雾的步态伪造了现场,枪也是他偷的。”
林雾盯着沈如晦的侧脸,突然想起昨晚在矿洞,他被人从背后打晕前,隐约听见张涛的声音:“沈如晦最信任你,用你的指纹栽赃,他绝对不会怀疑……”
原来那不是错觉。
保释手续办得很快。走出警局时,雨刚停,空气里飘着泥土的腥气。沈如晦把外套披在林雾肩上,指尖碰到他口袋里的硬物时顿了顿:“还带着?”
林雾低头,才发现照片不知何时被他重新塞回了口袋,此刻正硌在掌心。他没回答,只是从钱包里抽出照片,递了过去:“本来想等你生日时洗成放大版……”
沈如晦接过照片,指尖抚过画面里自己的嘴角。那时他总嫌林雾天天跟在身后拍这拍那,却在某次醉酒后,红着脸问:“我做手术的样子,是不是特别帅?”
“为什么不早说你有这张照片?”沈如晦的声音有点哑。
“怕你笑我。”林雾踢着路边的石子,“毕竟……我们已经三年没见了。”
三年前的争吵还历历在目。林雾拿着矿洞改造计划找到沈如晦,想让他帮忙分析结构安全,却撞见他和张涛在办公室争执。张涛说林雾的计划“拿人命当儿戏”,沈如晦没反驳,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眼神里的失望像根针,扎得林雾转身就走。
后来矿洞真的出了事故,死了三个人。林雾成了众矢之的,沈如晦是负责尸检的法医,两人在停尸间擦肩而过,连眼神都没敢交汇。
“那张涛……”林雾欲言又止。
“他篡改尸检报告,掩盖了矿洞违规操作的真相。”沈如晦把照片折好,放进自己的白大褂口袋,“三年前的事故,他也有份。”
走到街角时,沈如晦突然停下,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进林雾手里。是枚银色的钥匙,上面挂着个小小的相机吊坠——那是林雾当年送他的生日礼物,他一直挂在钥匙串上。
“矿洞的新图纸,我看过了。”沈如晦的耳尖有点红,“结构计算很严谨,比三年前成熟多了。”
林雾捏着那枚钥匙,突然想起照片背面还有行小字。他没告诉沈如晦,那天拍完照后,他在背面写了:“等矿洞改造完成,就请沈法医来剪彩。”
此刻夕阳正从云层里钻出来,给两人的影子镀上金边。林雾看着沈如晦口袋里露出的照片一角,突然觉得,有些东西就算被时间埋了三年,只要还揣在怀里,就总有被阳光晒透的一天。
“对了,”沈如晦突然转身,手里晃着那把9毫米手枪,“这枪你得帮我保养,毕竟……上面现在有你的指纹了。”
林雾看着他眼里的笑意,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突然笑出声。远处的警笛声渐渐远去,口袋里的钥匙吊坠硌着掌心,像颗重新开始跳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