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办得利索,钟铭心里那叫一个舒坦。他瞥了一眼旁边还兀自有些发愣、眼圈泛红的傻柱,抬脚不轻不重地踢了他小腿一下。
“嘿!醒醒!账都要回来了,还摆这副怂样给谁看?有点出息行不行?”钟铭没好气地数落道,“赶紧的,让你那个不靠谱的爹先掏点现钱出来!两百……不,先拿三百万!就当是预付下半年的生活费了!总不能让你跟雨水喝西北风等他按月寄钱吧?”
傻柱被踢得一激灵,还没完全从“爹真的不回四九城了”和“铭爷真能要回钱”的巨大反差中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钟铭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扭头,眼神跟小刀子似的甩向还站在门口、脸色青白交加的何大清与白寡妇:“愣着干嘛?拿钱啊!还要小爷我亲自进去翻箱倒柜?还是说,你们想现在就把保城地面上的老少爷们儿都招来,评评这个理?”
何大清被这话吓得一哆嗦,眼前仿佛已经看到钟家、郭家那些彪悍的徒子徒孙们堵门的场景。白寡妇更是脸都绿了,虽然肉痛得滴血,但比起破财,她更怕惹上这甩不脱的阎王。她狠狠剜了何大清一眼,咬牙切齿地低声道:“还不快去拿!赶紧把这小煞星打发走!”
何大清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冲回屋里。不一会儿,捏着一沓厚厚的、面值不一的旧钞票出来了,手指头都有些发抖,递给了傻柱。那厚度,瞧着确实得有三百万左右(第一套人民币,相当于后来的三百块)。
傻柱手里攥着那沓沉甸甸、还带着何大清体温和油腻味的钱,感觉像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烫手,又有点不真实的虚幻。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重重地吸了下鼻子,把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将钱死死塞进了怀里最贴身的口袋。
“行了,柱子,跟你爹道个别。”钟铭懒洋洋地吩咐了一句,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傻柱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父亲,嘴唇哆嗦了几下,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只硬邦邦地挤出两个字:“……走了。”
何大清眼神复杂,羞愧、担忧、还有一丝解脱交织在一起,最终也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避开了儿子的目光。
钟铭懒得再看这父子俩的别扭戏码,招呼一声:“走了柱子!”便双手插兜,晃晃悠悠地转身,率先朝胡同外走去。傻柱最后看了一眼父亲和那扇被他踹过的大门,咬咬牙,快步跟上了钟铭。
夕阳彻底沉入了西边的屋脊,天色迅速暗淡下来,晚风带着保城特有的尘土气息吹过,多了几分凉意。
两人走到大路上,傻柱看着逐渐稀疏的行人,有些茫然地问:“铭爷,咱……咱现在去火车站?还能有车回四九城吗?”这年头交通不便,晚班车极少,他心里没底。
钟铭像看傻子似的瞥了他一眼:“回个屁!这黑灯瞎火的,走到火车站黄花菜都凉了。再说了,办这么大事儿,不得找个地方歇歇脚,补充补充营养?”
他摸了摸下巴,眼珠一转,脸上露出一种“回家了”的随意表情:“跟我走,带你去个好地方住一宿。”
傻柱自然是铭爷说啥是啥,老老实实地跟着。只见钟铭对保城的街巷熟悉得跟自己家后院似的,七拐八绕,穿过了几条越来越安静的胡同,最后停在了一处青砖灰瓦、门脸比周围人家显得更齐整也更……更有那么点肃杀之气的院门前。
钟铭走到院门前,也不敲门,抬脚作势又要踹——这似乎成了他的招牌动作。
傻柱吓得赶紧拉住他:“铭爷!使不得!这又是谁家啊?”他可不想再看一次铭爷踹门然后自报家门的戏码了,心脏受不了。
钟铭嘿嘿一笑,收回脚,难得地正经拍了拍门环:“放心,这家不用踹,是我亲爷爷家!”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噔噔噔地走到门口,“吱呀”一声拉开了院门。
开门的是个老头,约莫六十上下年纪,身材不算极高,但骨架宽大,腰板挺得笔直,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褂子,袖子挽到肘部,露出筋肉虬结、布满旧伤疤痕的小臂。一张国字脸,皱纹深刻如同刀刻,眉毛粗黑,眼神锐利得像鹰,此刻正带着审视和警惕瞪着门外。
老头目光先是扫过傻柱这个陌生的大个子,带着疑惑,随即猛地定格在钟铭脸上。他先是愣了一下,下意识抬手揉了揉眼睛,凑近了些仔细瞧。
钟铭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吊儿郎当地喊了一声:“爷!您这眼神儿不行了啊?连您大孙子都认不出来了?”
老头不是别人,正是钟铭的亲爷爷,号称“保城第一刀”、实则拳脚兵器样样稀松……不对,是样样精通的大刀钟老六,钟大魁!
钟大魁确认了眼前这个蹿高了不少、但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儿丝毫未变的小子真是自己的宝贝……不,是混世魔王孙子后,非但没见多高兴,反而猛地一拍自己大腿,发出“啪”一声脆响,嗓门更洪亮了:
“嘿!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个小王八蛋!你不在四九城好好待着,跑回保城来作什么妖?是不是又惹祸了?有没有把你爹妈也折腾回来?”
说着,他还下意识地朝钟铭身后张望,似乎生怕自己那对同样不省心的儿子儿媳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钟铭早就习惯了爷爷这雷声大雨点小的做派,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没惹祸,办点正事儿。我爹妈好着呢,没回来。爷,您就别咋咋呼呼的了,赶紧的,弄点吃的,饿死了!再给我这兄弟找个地儿睡一宿。”
他侧身把还有些拘谨、被钟大魁气势震住的傻柱让出来:“柱子,叫钟爷爷。爷,这是我在四九城一个院的兄弟,何雨柱,小名傻柱。”
傻柱被推到前面,面对钟大魁那不怒自威的气势,有点手足无措,赶紧鞠躬:“钟...钟爷爷好!我叫何雨柱,打扰您了!”
钟大魁这才又把目光转向傻柱,上下打量一番,点了点头:“嗯,看着是个实在小子。行了,别在门口杵着了,灌一肚子冷风!先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