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博达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孩子们身上。他们正忙着熏肉、绷皮,偶尔因为狂龙的一句粗话哄笑起来,天真得仿佛只是在野营。但季博达知道,这些孩子的天真早已被鲜血浸透。他们手里的AK47比任何语言都更有说服力——五把自动步枪,足够让任何不长眼的蠢货明白,招惹他们的代价是什么。
“肉熏好了要收起来吗?”老鼠抬头问道,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季博达淡淡地“嗯”了一声,心里却无比清醒。这些孩子是他的盾牌,也是他的利刃。他们不怕死,甚至不觉得自己会死——因为“帕帕”会保护他们。而这份盲目的信仰,正是他最有力的武器。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隐约的兽嚎。季博达随手往火堆里丢了一根柴,火光猛地蹿高,照亮了他眼中冰冷的算计。
——在这片野蛮的土地上,只有绝对的力量才能带来绝对的安全。
碎石山洞的边缘参差不齐,像是某种巨兽的獠牙,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微光。季博达选这里扎营是有道理的——背靠石壁,视野开阔,任何试图靠近的活物都会在碎石上踩出动静。
站在洞口,目光如刀,缓缓扫过面前的四个孩子。
“每人一堆木柴,站着守夜。”季博达的声音不高,却像铁锤般砸进每个人的耳朵里,“火灭了,就叫醒下一个。我会随时检查——谁要是偷懒,后果自负。”
孩子们绷直了身体,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AK47的枪带。他们知道“后果”意味着什么——也许是饿肚子,也许是独自在漆黑的丛林里罚站一整夜,甚至可能是……更可怕的东西。帕帕从不开玩笑。
小红被安排在第一班。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枯枝搭起篝火,火星噼啪炸开的瞬间,他吓得往后缩了缩脖子,又赶紧偷瞄季博达的方向,生怕被看到这副怂样。
“站着。”阴影里传来季博达冷冰冰的提醒。
小红一个激灵跳起来,攥紧枪背带,死死盯着那簇跳动的火焰。夜风吹得他眼眶发干,但他不敢眨眼。帕帕说过,火灭了会死人的——不是比喻,是真的会死。上次有个孩子打瞌睡,第二天就被丢进了鬣狗出没的河谷……
季博达躺在洞内的阴影里,闭着眼,但耳朵捕捉着每一丝声响。
——枯枝折断的脆响(小红在添柴);
——压抑的哈欠(轮到老鼠接班了);
——火堆里油脂燃烧的滋滋声(很好,没人偷懒)。
他无声地勾起嘴角。恐惧是最好的纪律教官,而这些孩子已经被训练得近乎本能。
接近凌晨,万籁俱寂。季博达突然翻身而起,像幽灵般滑到洞口。
丧彪正用枪托撑着下巴打盹,突然听见碎石滚动的声响,吓得差点咬到舌头。他手忙脚乱地去抓柴火,却看见季博达已经站在火堆旁,正用鞋尖拨弄炭火。
“啊。季博达”瘦猴的嗓音劈了叉。
季博达没说话,只是抽出腰间的砍刀,慢条斯理地削起一根新树枝。刀锋刮擦木头的沙沙声让瘦猴腿肚子转筋。
“火堆太小了。”最终季博达只扔下这句话,把削好的木柴丢进火堆,火星轰地窜起半人高。
轮到狂龙接班时,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蟹壳青。这个平素莽撞的男孩此刻像尊石像般矗立在火堆旁,甚至故意让夜风吹拂火星溅在手背上——疼痛能让他保持清醒。
他听见身后碎石窸窣作响,但没有回头。真正的战士永远目视前方。
“做得不错。”季博达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惊得狂龙心脏漏跳一拍。他这才发现帕帕不知何时站在了身侧,正用那种罕见的、近乎温和的目光看着跳动的火焰。
狂龙的胸膛突然涌起一股滚烫的情绪。他想说点什么,但季博达已经转身离去,只在碎石地上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脚印。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篝火依然在晨雾中有气无力地燃烧着。四个孩子像被抽了骨头的皮影,横七竖八地瘫在洞口。
他们通过了考验。
但丧彪。。。。。。
季博达站在高处,眯眼望着远处起伏的丘陵。他知道,经过这样的夜晚,这些孩子会变得更加锋利——就像被淬火打磨过的刀。
而在这片吃人的土地上,钝刀注定活不长。
晨光刺破薄雾,将营地染上一层淡金色。季博达站在熄灭的篝火旁,目光如冰刃般扫过几个孩子的脸。
丧彪垂着头,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AK47的枪托。他比这些孩子年长几岁,体格也更壮实,但此刻却像个犯错的小兽,肩膀微微缩着。昨晚守夜时,他实在撑不住,眼皮沉得像灌了铅。
“不准吃早饭。”季博达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闷雷砸在丧彪头顶。
丧彪的胃狠狠抽搐了一下。他昨晚就没吃饱,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喉咙里仿佛伸出一只无形的手,拼命想抓住空气中飘散的肉干香气。但他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喉咙里挤出一声含糊的“是”。
其他孩子偷偷交换着眼色。瘦猴咽了口唾沫,悄悄把分到的肉干往怀里藏了藏——他可不想被丧彪饿狼般的眼神盯着。狂龙倒是吃得肆无忌惮,故意把咀嚼声弄得很大,嘴角还沾着肉屑。
季博达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他太清楚饥饿的滋味了。那种胃壁相互摩擦的灼烧感,那种连思维都被扭曲的混沌感——这才是最好的惩罚。丧彪不会因为挨饿而死,但这一顿早饭的缺席,会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让他永远记住:在季博达的规则里,懈怠的代价是真实的痛苦。
肉干在齿间撕扯的韧劲,在舌尖融化的咸鲜……季博达慢条斯理地咀嚼着,目光却始终锁定丧彪。丧彪正机械地擦拭着枪管,喉结时不时滚动一下,仿佛这样就能压下饥饿感。
很好。季博达心想。
疼痛会让人反抗,但饥饿只会让人驯服。他要的不是丧彪的怨恨,而是他骨子里刻下的条件反射——下一次守夜,哪怕眼皮被树枝撑住,这家伙也绝不敢合眼。
“在这里休整三天。”季博达突然宣布。
孩子们愣住了,连丧彪都抬起头。肉干明明已经熏好,为什么还要滞留在这荒僻的山洞?
季博达没有解释。
望向远处起伏的丘陵,瞳孔微微收缩。这些孩子需要更多锤炼——不仅仅是守夜,还有潜伏、追踪、伏击……他们得学会像真正的战争机器那样运转。
至于那一百斤肉干?
瞥了眼堆在洞口的麻袋,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多出来的负重,正好用来做负重行军训练。
晨风掠过碎石,带着血腥味的记忆和尚未散尽的硝烟。季博达深吸一口气,仿佛已经嗅到了未来征途上的铁锈与火焰。
这些孩子会成长为最锋利的刀。
而季博达,自然是握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