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匠墟,外围断垣。
时间在这里以另一种刻度流逝,由悬浮于残骸间的古老齿轮虚影和脉动的能量流来标记。玄渊盘坐在那相对安全的石柱平台中央,身下黯淡的法阵纹路在他持续的能量温养下,已变得清晰了许多,散发着柔和的、带着金属质感的辉光。
他周身气息沉凝,与平台散发的秩序之力形成一种和谐的共鸣。此前与幽骸追逐战中损耗的本源已恢复大半,甚至因祸得福,在此地精纯秩序力量的洗礼下,元婴愈发凝练,对混沌之力的掌控也精进了一丝。然而,他眉宇间却无半分松懈,反而带着一种极致的专注与警惕。
“虚络,外部环境监测数据。”
“秩序力场稳定度百分之七十二,高于初始值百分之十五。寂灭背景辐射波动幅度收窄,但核心强度未减。检测到平台防御光罩正持续承受微弱但性质未知的侵蚀,侵蚀源非锁定目标‘幽骸’,分析为环境背景‘归寂’意境的自发渗透。预计完全渗透时间:无法估算,当前防御效能评估:百分之九十一。”
玄渊微微颔首。幽骸似乎暂时放弃了强攻,隐匿在外部混乱的星骸迷宫中,但那如芒在背的威胁感从未真正消失。而这葬星回廊本身的“归寂”之力,才是更根本、更无解的危险。
“炎烬,感知范围内有无异常能量聚焦或生命波动?”
“没有,老大。外面死寂一片,连那些烦人的‘寂灭之影’都绕着这片平台走。不过……”炎烬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我总觉得有点……太安静了。那老怪物肯定没走远,指不定在憋什么坏水。”
就在这时,平台边缘一根石柱上的古老纹路忽然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频率极快,光芒也并非之前的稳定柔和,而是带着一丝急促的意味。
“警告:检测到高优先级未知能量扰动!源方向:平台正下方,深度未知!能量性质……无法识别!非秩序,非寂灭,非已知任何灵力属性!”虚络的警报声陡然变得尖锐。
几乎在虚络警报响起的同时,玄渊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到极致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从他头顶直贯脚底!那并非杀气,而是一种更原始、更宏大的……“终结”之意!
他猛地睁眼,想也不想,身形暴退!
然而,还是晚了半步。
他原本盘坐之处,平台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地面,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一只完全由“虚无”构成的手掌悄无声息地探出!这只手掌没有颜色,没有实体,甚至没有能量波动,它所在之处,连“存在”本身都被抹去,只留下一个绝对黑暗、连光线都无法逃逸的轮廓!
手掌出现的瞬间,平台防御光罩剧烈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石柱上的光芒疯狂闪烁,试图抵抗这种根本性的“抹除”!但那只虚无之手似乎完全不受影响,径直朝着玄渊刚才所在的位置抓去,落空后,五指微微合拢。
嗡!
玄渊虽然避开了直接接触,但他感觉到自己残留在原地的一缕神识,以及周身萦绕的部分秩序之力,就在那只手五指合拢的刹那,彻底消失了!不是被摧毁,不是被吞噬,而是如同被从世界上“擦除”了一般,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什么东西?!”炎烬的惊骇意念在玄渊识海中炸开。
“无法理解!目标表现符合‘信息层面绝对删除’特征!逻辑冲突!现有物理法则无法解释!”虚络的数据流一片混乱,显然遭遇了认知壁垒。
玄渊脸色煞白,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刚才那一瞬间,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不存在”的恐怖!那是一种超越生死,直指存在根本的威胁!
那只虚无之手缓缓收回“水面”,平台地面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防御光罩的黯淡和石柱光芒的紊乱,证明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星寂之触……”一个冰冷、淡漠,不带任何情感的声音,如同从万古冰川深处传来,在平台上空回荡。
玄渊猛地抬头,只见平台防御光罩之外,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他并非幽骸那般裹挟着吞噬一切的黑暗,而是呈现出一种极致的“空无”。他仿佛是由这片葬星回廊最本质的“寂灭”意境凝聚而成,身形模糊,面容不清,只有一双眼睛,如同两颗即将彻底熄灭的星辰,空洞、死寂,倒映着万物的终末。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周围的光线、能量、甚至法则碎片,都自发地向着他的方向坍缩、沉寂。
“你是谁?”玄渊沉声问道,体内混沌之力全力运转,警惕提升到顶点。这个存在带给他的压力,远超幽骸!
“称谓无意义。吾乃星骸归寂之象,万法终末之影。你可以称吾为……‘星寂’。”那空洞的目光落在玄渊身上,让他感觉自己仿佛正在被分解、被遗忘。“汝身负‘混沌’,乃变数,扰此间安眠。当予抹除。”
他的话语没有丝毫杀意,只有一种宣判事实般的冰冷。
“抹除?就凭你刚才那一下?”玄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星寂?从未听闻的名号!但其实力,绝对在渡劫期之上,甚至可能触及仙神领域!他为何在此?与无名匠墟有何关联?
“一次触碰,足以定位汝之‘存在坐标’。抹除,只需时间。”星寂的声音毫无波澜,“秩序残垣,护不住你。”
话音未落,他再次抬手,指向平台光罩。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但玄渊清晰地看到,光罩被指向的那一点,颜色开始迅速变淡,结构正在从最微观的层面开始“遗忘”如何凝聚!
“不好!他在加速‘归寂’意境的渗透!防御体系正在被从概念层面瓦解!”虚络急报。
“老大!跟他拼了!”炎烬怒吼,炽白的火焰在玄渊体表升腾,却无法带给星寂丝毫暖意。
玄渊眼神一厉。坐以待毙绝无生机!他深吸一口气,不再保留,混沌之力与刚刚领悟不久的、源自脚下法阵的一丝秩序权柄融合,双手结印,猛地按在身下的法阵核心!
“墟门……开!”
他爆喝一声,将自身对“无名匠墟”的所有理解、所有共鸣,以及混沌衍道经推演到极致的力量,尽数灌注其中!
嗡——!!!
整个平台剧烈震动!那几根石柱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柱身上的纹路如同熔化的金液般流淌!玄渊身下的法阵瞬间被点亮,复杂无比的几何图案和能量回路层层展开,一道纯粹由秩序之光构成的门户虚影,在法阵中心缓缓浮现、凝实!
门户之后,不再是破碎的星骸,而是一片朦胧的、散发着无尽创造气息与古老威严的未知空间!精纯至极的秩序之力如同潮水般从中涌出,瞬间冲刷着平台,将那“星寂”带来的抹除之力暂时逼退!
“匠墟核心入口?!”一直隐匿在外的幽骸再也按捺不住,惊怒交加的声音传来,黑暗能量翻涌,显露出身形。他死死盯着那道光门,眼中充满了贪婪与难以置信。
星寂那空洞的眼眸,在光门出现的刹那,也似乎波动了一下,但依旧冷漠:“垂死挣扎。秩序,终将归于寂无。”
他再次抬手,这一次,目标直指那正在开启的墟门!更强大的抹除之力汇聚,光门周围的秩序之光开始变得不稳定,仿佛随时会如泡影般幻灭!
玄渊维持着法阵的运转,嘴角溢出鲜血,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开启墟门消耗远超想象,而星寂的威胁近在咫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哼!星寂,你的手伸得太长了!”
一个清冷、带着金属摩擦般质感的女声,突兀地自那光门之后响起!
紧接着,一道银色的流光自门内射出,精准地撞在星寂发出的那抹除之力上!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那银光如同最精密的工具,竟然直接将那片“抹除”概念的区域从现实层面“剪切”了下来,然后随手“丢弃”到了未知的维度裂隙之中!
星寂的身形微微一顿,空洞的目光首次出现了清晰的波动,看向光门:“……‘执钥者’?你竟苏醒了?”
光门稳定下来,一个高挑的身影迈步而出。她身着银灰色、线条简洁流畅的贴身战甲,战甲上流动着无数细小的能量符文。她面容冷艳,双眸是纯粹的银色,不含任何情感。手中握着一柄造型奇异、如同由无数齿轮和晶体拼接而成的长杖。
她扫了一眼场中情况,目光在玄渊身上停留一瞬,带着一丝审视,最后落在星寂身上。
“此人持有‘混沌’信标,符合初步接入权限。星寂,根据‘源初协议’残章,无名匠墟外围接引区,由我管辖。你,越界了。”
她的声音不容置疑,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执掌规则般的威严。
玄渊心中剧震!执钥者?源初协议?信息量巨大!但他此刻无暇细想,这突然出现的“执钥者”,是敌是友?
星寂沉默片刻,那空洞的目光在执钥者和玄渊之间移动,最终,他周身那令万物归寂的气息开始缓缓收敛。
“协议……残章……”他低语着,身形逐渐淡化,如同融入背景的寂灭之中,“混沌,变数。终末,注定。”
话音落下,他已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平台上一时间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光门稳定地散发着秩序辉光,以及外部幽骸那压抑着愤怒与贪婪的沉重呼吸声。
执钥者这才转过身,那双银色的眸子平静地看向玄渊,长杖轻点地面。
“外来者,报上你的名号,及踏入‘锻世之炉’——无名匠墟的理由。”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但不再带有之前的敌意,更像是一种程序化的询问。
危机暂解,但更大的谜团和选择,已摆在玄渊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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