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动没有多余的废话，他渴望一场酣畅淋漓的碾压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韩清带着陆渊站定在场地另一端，距离雷动五十米。她没有退开，而是作为现场的观察员和仲裁者，这也是上级命令的一部分。
“可以开始了吗？”雷动活动着脖颈，关节发出噼啪的脆响。
陆渊没有看他，而是环顾着这个巨大的封闭空间，还伸手摸了摸墙壁的材质。“这地方，用来当禁闭室倒是不错，够结实。”
这句评价彻底点燃了雷动的怒火。
“找死！”
他低喝一声，双臂猛然张开。
刹那间，他全身的电光暴涨，无数道细碎的电蛇从他身上激射而出，在半空中交织、汇聚，形成一张巨大而致密的电弧之网。那张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从四面八方笼罩向陆渊，封死了他所有可能闪避的路线。
观察室内，东海分部的负责人和一众技术人员正屏息凝视着主屏幕。
“雷动的‘电磁囚笼’，范围和密度又提升了。”
“目标完全没有能量反应，就是个普通人。战斗会在三秒内结束。”
“准备好医疗组，别真把他电死了，总部要活的。”
所有人都认为，结局已定。
电网合拢的瞬间，刺目的白光几乎吞噬了整个训练场。
然而，预想中人影倒地的画面并未出现。
陆渊的身体做出了反应。
他没有进行任何高速移动，就在那电光即将触及他老旧军服的刹那，他的身体以一种违反物理常理的姿态动了。
一个后仰，整个上半身几乎与地面平行，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正面的电弧。
紧接着，他的身体如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向左侧滑出一步，恰好穿过两道电弧交错间唯一的空隙。
最后，他前踏一步，身体回正，已然毫发无伤地站在了电网的另一端。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他的身体仿佛没有骨骼的影子，用最微小的动作幅度，完成了最不可思议的规避。
那不是速度，而是一种烙印在身体最深处的本能。是在无尽的黑暗中，躲避了百年无形攻击后，身体自己学会的生存方式。
电网在他身后轰然收拢，撞击在后方的墙壁上，爆开一团绚烂的电火花。
观察室内，一片死寂。
“……回放，把刚才的动作放慢一百倍！”分部负责人最先反应过来，对着麦克风下令。
屏幕上，陆渊的动作被一遍遍重放，每一个细节都被拆解分析。
“他的关节扭转角度超过了人体极限……”
“不，不是极限问题，是他的每一个动作……都预判了电网的收缩轨迹，他总能找到那个唯一的‘安全点’。”
“这……这是怎么做到的？雷动的电弧是无序的！”
无法理解。
训练场内，雷动脸上的轻蔑凝固了。一击不中，对他而言是奇耻大辱。
“你只会躲吗？老东西！”
他怒吼一声，将所有扩散的电力尽数收回。狂暴的蓝色电光汇聚于他的右掌，空气被高能量扭曲，发出刺耳的爆鸣。一柄完全由高密度雷电构成的长矛，在他的掌心迅速凝聚成形。
“雷光矛！”
这是他的最强单体攻击，足以瞬间熔化半米厚的钢板。
雷动脚下的大理石地面因无法承受逸散的能量而寸寸龟裂。他手臂肌肉坟起，将手中的雷光矛奋力掷出。
长矛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蓝色闪电，直刺陆渊的胸口。
致命的威胁扑面而来。
观察室里的韩清甚至下意识地抬手，准备介入。
但陆渊停下了所有动作。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原地，仿佛完全放弃了抵抗。
在所有人，包括韩清都以为他要被瞬间贯穿的时候，他缓缓抬起了头，望向那柄呼啸而至的雷光矛，以及它后方满脸狰狞的雷动。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
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影特效。
陆渊只是动用了万分之一，不，甚至亿万分之一的“那个地方”的意志。
一瞬间的“深渊投影”。
对于观察室的众人来说，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在雷动的感知中，整个世界骤然失去了色彩与声音。
他不再身处明亮的训练场，而是跪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荒原之上。脚下是干裂的、毫无生机的黑色土壤。空气中没有任何物质，只有纯粹的、令人窒息的虚无。
他抬起头。
天空中，没有日月星辰。
只有一轮巨大、静默的，不会发光的“黑色太阳”。
它就在那里，安静地注视着他。
没有恶意，没有杀意，甚至没有任何情绪。
就像一块石头注视着一粒尘埃。
这种绝对的漠视，这种将他的存在本身都彻底否定的“注视”，带来了一种超越了死亡的、极致纯粹的恐惧。
他的意志，他的骄傲，他的一切，在那轮黑色太阳面前，都渺小到毫无意义。
他的意识被这股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的恐惧彻底淹没了。
现实世界中。
那柄气势汹汹的雷光矛，在距离陆渊胸口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碎了。
它“噗”地一声，溃散成漫天飞舞的细碎电光，最终湮灭于空气中。
雷动的身体僵在原地，前冲的姿态保持了不到半秒。
然后，他双膝一软，“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倒在地。
他涕泪横流，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一股温热的液体迅速浸湿了他的裤裆，在光洁的地面上晕开一滩深色的痕迹。
“啊——！”
凄厉的尖叫从他口中迸发，完全失去了人类语言的逻辑。
“不要过来……不要看我……黑色的太阳……我错了……我什么都没看见！！”
他抱着头，在地上疯狂地翻滚，精神彻底崩溃了。
整个训练场，以及墙壁另一侧的观察室，在这一刻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呆滞地看着屏幕。
他们无法理解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看到，分部公认的最强攻击手雷动，发动了他最强的攻击，然后，在攻击即将命中的前一刻，他自己崩溃了。
对着空无一物的空气跪下，失声尖叫，吓得失禁。
这种完全未知的攻击方式，比任何直接的物理破坏都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陆渊缓缓走到还在地上抽搐的雷动身边，弯下腰，伸手拍了拍他颤抖的肩膀。
他用一种老兵教训新兵蛋子的口吻，平静地开了口。
“小伙子，火气不要这么大。”
“打仗，靠的是一股子悍不畏死的精神，不是咋咋呼呼的电光。”
“你的‘精神’，还需磨练。”
说完，他直起身，不再看雷动一眼。
韩清是第一个从巨大的震惊中反应过来的人。她的战斗直觉让她立刻察觉到了环境的异常。
训练场内的温度，比她刚进来时至少低了五度。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胸口发闷的“绝望”气息。
这股气息的源头，正是陆渊。
他的能力并非没有代价，或者说，他的存在本身，就在无时无刻地影响着周围的环境。
他就像一个行走的人形深渊。
“医疗队！A-03！快！”
韩清按住通讯器，发出了指令。
几秒钟后，训练场大门开启，一队穿着防护服的医疗人员冲了进来，手忙脚乱地将还在胡言乱语的雷动抬上了担架。
就在这时，韩清的内部通讯器里，传来了分部主任的声音。
这一次，那声音里不再有任何试探，只剩下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还带着一丝无法压抑的敬畏。
“韩清。”
“停止一切测试。”
“立刻为‘他’办理最高级别的‘S级异常顾问’入职手续。”
“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陆渊的身份，在这一刻，被国策局用最高规格，重新定义。
韩清放下通讯器，看向那个依旧穿着破旧军服的男人。
陆渊正好奇地看着被抬走的雷动，然后转过头问她。
“这位女军爷，你们这儿的兵，都这么不禁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