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夜宵？
这两个词，与“天宫”这个代表着国家最高超自然力量的堡垒，显得格格不入。
女接待官那程序化的微笑，第一次出现了卡顿。她那枚精密的义体眼，蓝光疯狂闪烁，似乎正在试图从浩瀚的数据库里，为眼前这种闻所未闻的状况，找出一个合适的应对预案。
周围所有围观的工作人员，也都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
在“天宫”，时间是以任务和秒来计算的。没有人会关心食堂的夜宵。
而被彻底无视的赵千讯，脸上那抹从容的微笑，终于彻底消失了。
一股怒意，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他被无视了。
在这个属于他的主场，在这个由数据和技术构筑的殿堂里，被一个穿着旧军装的“古董”，用最粗俗、最原始的生理需求，给无视了。
赵千讯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
光洁如镜的地面上，那条由无数纳米粒子构成的“星光大道”，瞬间分解，化作亿万个银色的光点，如受到召唤的蜂群，朝着他的掌心汇聚。
眨眼之间。
一只栩栩如生的金属雄鹰，在他的掌心上方，凭空构成。
它的每一根羽毛，都由成千上万个更微小的单元组成，完美复刻了猛禽的羽翼结构。它的眼眸，是两颗微型的复合感应器，闪烁着冷酷的红光。它轻轻扇动翅膀，带起的微风，竟有种割裂空气的锋锐感。
“这是‘蜂群’，我的造物。”
赵千讯的声音，不再带有任何伪装的温和，只剩下纯粹的、属于技术顶端掠食者的傲慢。
“我的眼睛，也是我的武器。”
他对着陆渊，一字一句地宣告。
“它可以渗透任何物理防御，可以从分子层面瓦解任何已知物质。它可以是无形的侦察兵，也可以是摧毁一个装甲师的金属风暴。”
金属雄鹰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叫，那声音并非来自声带，而是纳米粒子高频共振产生的效果。
“这就是现代的力量，老兵。”
赵千讯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渊。
“你有什么？”
韩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雷动的手已经搭在了他的战刃刀柄上。王胖子则完全被那只技术结晶般的雄鹰所吸引，脸上写满了震撼与向往。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只金属雄鹰吸引时，没有人发现，赵千讯的另一只手，手指正以超高频率微不可察地颤动着。
一小股肉眼完全无法看见的纳米机器人，已经从“蜂群”主体中分离出来，化作一道无形的细流，悄无声息地，朝着陆渊的身体飘了过去。
非接触式扫描。
他要用自己的造物，彻底解析这个“古董”的身体构成、能量反应、骨骼密度、肌肉纤维强度……他要用最精准的数据，来证明对方不过是一个落后于时代的蛮力使用者。
他要将这个“黑箱”，变成一本摊开在他面前的、写满了数据的说明书。
纳米细流，无声地跨越了五米，三米，两米……
就在它们即将接触到陆渊身体，即将开始信息采集的那一瞬间。
一米。
这个距离，仿佛是一道无形的天堑。
当最前方的那个纳米机器人跨过这条线的刹那。
它停住了。
不是撞上了什么能量护盾，也不是被某种力场干扰。
它就是……停住了。
它内部所有预设的微观指令链，瞬间崩溃。它与赵千讯之间那牢不可破的量子通讯链接，被彻底“抹除”。它从一个精密仪器的终端，变回了一粒毫无意义的金属粉末。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一万个……
那股无形的纳米细流，就像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绝对规则构成的墙壁。所有跨过那条一米界线的纳米机器人，都在同一时刻，失去了活性。
它们所有的功能、指令、结构，都被一种更底层的、无法理解的力量，彻底否定了。
仿佛一个神明，对这些凡间的造物，冷冷地说了一句。
“你不配存在。”
赵千讯大脑中与“蜂群”直连的超级处理器，第一次出现了乱码。
【指令丢失……】
【目标单元无响应……】
【逻辑链崩溃……】
【错误！错误！无法识别的规则性否定！】
他引以为傲的科技造物，在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情况下，被剥夺了“存在”的资格。
簌簌……
一捧极其细微的、银色的金属粉尘，从陆渊身前的空气中，无声地飘落。
落在了光洁如镜的地面上，像一小撮毫不起眼的灰尘。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能量波动，没有任何声光效果。
死寂。
一种比任何剧烈爆炸都更让人感到恐惧的死寂。
赵千讯的身体僵住了，他那张总是挂着自信微笑的脸，第一次变得煞白。
王胖子也看到了那捧粉尘。
他的嘴巴慢慢张大，油腻的防蓝光眼镜因为震惊而滑落，他却浑然不觉。作为技术顾问，他一眼就认出，那是纳米机器人失去活性后，化作最原始的金属基材。
怎么可能？
那可是赵千讯的“蜂群”！代表着国策局最高科技水平的造物！
就在这片凝固的空气中。
陆渊终于有了新的动作。
他从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军服口袋里，摸出了一枚硬币。
一枚最普通的一元硬币。
他将硬币放在拇指上，屈指一弹。
“叮——”
硬币在空中翻滚，发出清脆的响声，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随后又被他稳稳地接在手心。
整个大厅里，所有人的呼吸，都随着这枚硬币的起落而停滞。
陆渊看了一眼掌心的硬币，然后才抬起头，看向脸色发白的赵千讯。
“你的那些小虫子，飞起来的声音有点像这个。”
他用他那惯有的、平淡无奇的腔调说道。
“不过，没我的硬币亮，也摔得太快了。”
侮辱。
赤裸裸的侮辱。
赵千讯的胸膛剧烈起伏，一股血气直冲头顶。他迅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里的处理器疯狂运转，试图为刚才那无法理解的一幕，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有了。
“古物辐射！”
他找到了一个自己能够接受的理由。
这个老兵身上，一定携带了某种未知且拥有“规则否定”特性的古老遗物！不是他本人的能力！是外物！
他的技术没有输，只是输给了一种不讲道理的辐射场！
想通了这一点，赵千讯迅速恢复了镇定，但那份镇定之下，是更深的忌惮与恼怒。
他猛地提高了音量，不再只针对陆渊，而是向着大厅里所有旁观的官员和特工，公开提议。
“我！S级顾问赵千讯！正式请求对陆渊顾问进行S级资格复核评估！”
他的声音，在宏伟的大厅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