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身边朝夕相处的同事,并肩作战的战友,甚至亲密无间的家人……你要如何百分之百地确定,他们就是“人”?
一种无法言说的猜疑链,开始在每个人心底疯狂滋生。
“如果‘魏承业’是一件遗物……”一直沉默的李菁,忽然开口了。这位生物学专家,此刻的思考角度更加深入骨髓。
“那么它的存在本身,就证明了一件事。”
“百年前,在南极的那场远征中。有人,或者说某个组织,曾经试图用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技术’,来‘创造’可以无限潜伏,拥有自我意识,甚至能完美融入人类社会的……”
“活体武器。”
“活体武器”四个字,让空气再次凝固。
陈博士沉重地点了点头,他从怀里摸出了一本被牛皮纸包裹的厚重日记。
海因茨祖父的日记。
“李顾问说得没错。”陈博士翻开了日记的某一页,上面用德文记录着一些疯狂的呓语和草图。
“根据海因茨祖父在最后时刻的记录,‘真理议会’在南极深渊进行的终极仪式,其目的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
“激活那把‘锁’,打开通往深渊的‘门’,只是目的之一。”
“仪式的另一部分,似乎就是利用从‘门’内泄露出的高维信息和源质,来‘制造’这些活体遗物。”
“它们,是‘真理议会’播撒向全世界的‘眼睛’,是他们潜伏在各个国家,各个组织内部的‘爪牙’。”
“魏承业,只是其中之一。一个成功潜伏了数十年,甚至爬到了国策局核心决策层的……”
“样品。”
会场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个横跨百年的恐怖真相,压得喘不过气。
龙主任一直沉默地听着。他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震惊,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切。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过了许久,许久。
直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他身上,等待着他这位最高领导者的最终决断时。
他才缓缓开口,问出了一个在场所有人都想到,却又根本不敢问出口的问题。
“如果国策局有一个‘魏承业’……”
“那么,其他国家,其他组织呢?”
“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个这样的东西?”
龙主任的问题,像一块沉重的铅,压在会场每一个人的心头。
没有人能回答。
这个问题已经超出了国策局的范畴,甚至超出了一个国家的范畴。
它像一根最恶毒的毒刺,扎进了现代人类文明赖以生存的根基——信任。
如果身边的人都可能是“非人”,那么社会秩序将如何维系?国家机器又将如何运转?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精英,他们几乎在瞬间就想到了这背后所代表的,那足以让世界倾覆的恐怖连锁反应。
压抑。
绝望的,令人窒息的压抑。
就在这片死寂之中,陆渊动了。
他无视了所有人投来的,混杂着敬畏、恐惧与依赖的目光。他只是平静地走回会场中央,将那枚刚刚被格式化的,光滑如镜的银色球体【千面之影】,轻轻地放在了地上。
与另外五件遗物并列。
孙大志的子弹。山本一夫的勾玉。老海因茨的勋章。孙长庚的罗盘。以及那颗依旧散发着磅礴生命气息的【盖亚之种】。
当第六件遗物归位的刹那。
嗡——
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共鸣发生了。
不再是单一的辉光,不再是彼此呼应。
六件遗物同时亮起,但光芒却并未向外扩散,反而内敛到了极致。子弹的铁锈色,勾玉的血红色,勋章的黯淡银光,罗盘的古铜色,盖亚之种的翠绿色,以及千面之影的液态银色。
六种光芒彼此交织,流转,最终形成了一个完美的,自洽的,缓缓旋转的光环。
它们不再是六件独立的物品。
它们变成了一个整体。
一种更加古老,更加完整,更加接近“根源”的气息,从那光环中弥漫开来。
“我的天……”
李菁看着手腕终端上那条瞬间变得平滑而完美的能量曲线,整个人都怔住了。
“不是简单的叠加……这是一个……一个完整的‘概念闭环’。”
她以S级生物学家的视角,给出了最精准的定义。
“它们不再是单独的‘锁’了。它们现在……更像是一套完整的‘工具箱’。每一个都有自己独特的功能,但组合在一起,才能构成一个可以执行复杂指令的‘工具’。”
“工具箱……”陈博士咀嚼着这个词,浑浊的眼球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他猛地翻开海因茨祖父的日记,手指颤抖地指向一页潦草的草图。
那上面画着的,正是一个由六个不同符号组成的圆环。
“没错!是工具箱!”陈博士激动地喊了出来,“我们又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这些东西,所谓的‘遗物’,或者说‘锁’,它们的本质,是‘调音叉’!”
“调音叉?”韩清不解地追问。
“对!”陈博士用手指重重地点着日记上的图,“它们每一个,都被设计用来与‘地球之眼’的某种特定频率产生共鸣!它们是用来‘演奏’的!”
他深吸一口气,揭开了那个横跨百年的终极秘密。
“当它们被单独使用,或者少量组合使用时,它们会野蛮地汲取这个世界的本源力量,与‘地球之眼’产生不协调的共振,从而加速它的苏醒!这,就是‘真理议会’想要看到的!”
“但是……”
陈博士的目光转向了那六件遗物构成的完美光环。
“当它们被全部集齐,并且由一个特定的‘演奏者’来使用时……它们就能奏出一首截然不同的曲子。”
“一首……‘寂静之曲’。”
“它能反向作用于‘地球之眼’,让它那庞大的,即将苏醒的意识,重新归于沉睡。”
赵千讯的身体晃了晃,他扶住了被告席的栏杆才没有倒下。他的大脑终于从崩溃中勉强恢复了运作,开始疯狂处理这个庞大的信息。
唤醒,或者沉睡。
截然相反的两种结果,却取决于同一套工具。
“百年前,在南极的那场终极仪式……”陈博士的语调变得沉重,“就是‘真理议会’试图进行的第一次‘演奏’。但他们的目的不是让地球之眼沉睡,而是要强行演奏‘苏醒之章’,把它彻底唤醒!”
“那场仪式……”龙主任终于开口,他的视线穿越了时空,落在了陆渊身上,“最终失败了。”
“是的。”陈博士合上了日记,也看向了陆渊,“仪式被一股无法理解的强大力量从内部摧毁了。这些作为‘调音叉’的遗物,也因此被打散,散落到了世界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