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内的空气，在陈先生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被冻结成了实体。
李默那一声“你们也配？”如同冰锥，刺破了虚假的平静，也点燃了最终的导火索。
陈先生脸上的优雅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蝼蚁挑衅后的冰冷怒意。他不再废话，只是轻轻一摆手。
身后，六名黑衣壮汉如同得到指令的猎犬，骤然扑出！他们的动作迅捷、狠辣，没有丝毫多余，显然是经历过严格训练，甚至可能见过血的精锐。两人直取李默双臂，两人封堵侧翼，还有两人则警惕地注视着周围，防备着可能存在的陷阱或帮手。
标准的战术擒拿阵型，对付一个看起来摇摇欲坠、精神不济的年轻人，在他们看来，已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然而，他们面对的李默，此刻已不完全是他自己。
当李默强行引导脑海中那属于【附魔长剑】的狂暴规则之力，注入【炼金术师的初级萃取瓶】时，异变发生了！
那古朴的瓶身不再是流淌幽蓝光芒，而是猛地爆发出一种极其不稳定、混杂着蓝、黑、红三色的刺目光芒！瓶身剧烈震颤，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金属即将撕裂的高频锐鸣！
嗡——轰！！！
不再是低沉的嗡鸣，而是一声沉闷的爆响！以萃取瓶的瓶口为中心，一道扭曲的、色彩混乱的光柱猛地喷射而出！
这光柱并非笔直，而是像一道失控的、拥有生命的闪电，所过之处，空气发出被撕裂的噼啪声，光线发生诡异的偏折，仿佛空间本身都被这道光柱“擦伤”了。
首当其冲的，是冲在最前面的两名黑衣壮汉。
光柱并未直接击中他们的身体，而是扫过了他们前方的地面，以及他们手中握着的、闪烁着电光的战术甩棍。
奇迹，或者说，噩梦上演了。
被混乱光柱扫过的水泥地面，没有爆炸，没有融化，而是瞬间变得……“干净”了。不是普通的清洁，而是构成地面的混凝土、石子、灰尘，以及深埋其下的部分金属管线，都在一瞬间被分解、剥离、湮灭！留下了一道长约三米，深约半米，边缘光滑得如同镜面般的沟壑！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兽，在这里狠狠咬了一口。
而那两根战术甩棍，更是如同被投入炼钢炉的冰棍，瞬间汽化，连一丝青烟都未曾留下！
更可怕的是，那两名壮汉虽然未被直接命中，但仅仅是擦身而过的混乱光柱边缘，那扭曲的规则力场，已经对他们造成了影响。
“啊！我的手！！”
其中一人发出凄厉的惨叫，他持棍的右手，从小臂开始，血肉仿佛失去了凝聚力，如同沙雕般开始缓慢地、诡异地“流淌”下来，露出森白的骨骼，而骨骼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脆弱！这不是烧伤，也不是腐蚀，而是一种更本质的、存在被“否定”的恐怖过程！
另一人则感觉半边身体瞬间失去了知觉，仿佛那部分的神经连接、肌肉组织、甚至构成身体的物质基础，都在一瞬间被某种力量“格式化”了！他僵立在原地，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如同看到了来自深渊的景象。
这突如其来的、完全无法理解的恐怖攻击，让后面跟进的四名壮汉硬生生刹住了脚步，他们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与难以置信的神色。训练有素的他们，可以面对枪林弹雨，但无法理解这种违背了所有物理常识的攻击方式！
这到底是什么力量？！
陈先生的瞳孔也是骤然收缩，脸上的冰冷被极大的震惊所取代。他预想过李默可能有某种奇特的能力，或许是某种未知科技，或许是强化的体能，但绝没想到是这种……近乎规则层面的抹除效果！
“散开！找掩体！这不是普通攻击！”陈先生厉声喝道，身体已经敏捷地向后翻滚，躲到了一台废弃的龙门吊车后面。
李默自己也不好受。
强行引导两种截然不同、并且互相排斥的规则力量，对他的精神造成了前所未有的重创。他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扔进了绞肉机，每一根神经都在哀嚎、撕裂。鼻孔和耳朵里涌出了温热的液体，那是鲜血！视野彻底被扭曲的光影和闪烁的黑斑占据，几乎看不到任何清晰的景象。
他完全是凭借着一股不屈的意志在支撑。
他知道，自己只有这一击之力！这一击，必须吓住他们，必须为自己争取到喘息之机！
他强忍着灵魂都被撕碎的痛苦，再次微微调整瓶口的方向，那道失控的、毁灭性的混乱光柱如同一条狂暴的毒龙，猛地扫向陈先生藏身的龙门吊车！
滋啦——！！！
刺耳至极的金属撕裂声响起！
那沉重的、由高强度钢材制成的龙门吊车，在与光柱接触的瞬间，接触部位就如同被投入王水的黄油，瞬间消失！不是熔化，是彻底的分解、湮灭！巨大的结构失去了支撑，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轰然向一侧倒塌，激起漫天烟尘！
陈先生虽然提前躲避，但飞溅的金属碎屑和那光柱边缘散逸的扭曲力场，依旧擦过了他的左肩。
他昂贵的西装瞬间破开一个洞，下面的皮肉没有流血，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岩石般的灰质化，并且失去了所有知觉，仿佛那部分身体已经不再属于他！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第一次真正缠绕上了陈先生的心脏。
这不是人类可以对抗的力量！这简直是天灾！
“撤！快撤！”陈先生再也顾不得风度，嘶声吼道。他明白，今天他们踢到的不是铁板，而是通往地狱的裂缝！
剩下的几名手下早已胆寒，闻言如蒙大赦，慌忙搀扶起那两个受伤的同伴，连滚爬爬地冲向仓库大门外的商务车。
引擎的咆哮声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迅速远去。
仓库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但这种寂静，比刚才的打斗更加令人窒息。
李默站在原地，身体晃了晃，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哇”的一声，他吐出一大口鲜血，血液落在地面上，竟然也带着一丝诡异的、仿佛被能量侵蚀的暗色。
手中的萃取瓶光芒彻底黯淡下去，瓶身上甚至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纹。脑海中那【附魔长剑】的狂暴意念也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片狼藉的、如同被飓风席卷过的精神世界。
剧痛、虚弱、以及一种生命本源被透支的空虚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着仓库内的景象——那道平滑的沟壑，那倒塌的龙门吊车，那被部分“湮灭”的设备和地面……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凭借一个游戏里的初级道具，和一次失败的提取尝试？
这力量……太可怕了。也太危险了。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秦风所说的“规则排斥”和“现实抹除”是什么意思。刚才那一道光柱，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是一小片“现实”被强行从这个世界“删除”了！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抹去嘴角的血迹，强撑着收拾起那几粒黄金和出现裂纹的萃取瓶。此地不宜久留，“熵增资本”的人虽然暂时被吓退，但绝不会善罢甘休。
必须立刻联系秦风！
……
就在李默拖着近乎虚脱的身体，消失在仓库后门的黑暗中不久。
仓库破损的屋顶上，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娇小身影，如同羽毛般轻轻落下。
她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运动服，脸上戴着一个只遮住上半张脸的简易面具，露出一双灵动而锐利的眼睛。她手中拿着一个巴掌大小、屏幕不断滚动着复杂数据流的设备。
正是“秩序之眼”的技术顾问，林瑶。
她看着仓库内的惨状，尤其是那道平滑的沟壑和倒塌的龙门吊，眼中充满了震撼与极度的好奇。
“我的天……这能量读数……这现实稳定系数骤降的曲线……太疯狂了！”她低声自语，手指在设备上飞快操作，记录着一切数据，“他竟然能强行扭曲局部现实规则到这种程度？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提取’了，这是……‘覆盖’！”
她走到那道沟壑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工具采集着边缘的物质样本。
“不仅仅是分解，连物质的基本信息都发生了不可逆的缺失……这种效应，数据库里从未记载过。”她的眼神越来越亮，如同发现了新大陆的探险家，“李默啊李默，你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万界纪元》……你真的是钥匙吗？”
她站起身，目光投向李默离开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充满兴趣的弧度。
“看来，我的报告需要更新了。‘观测目标’的危险等级和潜在价值，都需要大幅度上调。”
……
市郊，一栋隐秘的安全屋内。
李默几乎是爬着进了门，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板上。
接到他紧急通讯赶来的秦风，看到他的状态和随后调取的仓库外围监控画面（虽然未能拍到内部具体情况，但记录了“熵增资本”车辆仓皇逃离以及内部传来的异常能量波动和声响），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他迅速为李默注射了特制的镇静剂和营养液，帮助他稳定精神，修复身体损伤。
数小时后，李默才从深度的昏睡中醒来，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恢复了清醒的意识。
“你太乱来了！”秦风看着他，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你知道强行引导未稳定的高维规则，后果有多严重吗？轻则精神崩溃变成白痴，重则引发局部现实崩塌，把你自己和周围的一切都从世界上‘删除’！”
李默靠在床上，脸色苍白，苦笑道：“当时……没有选择。要么赌一把，要么被他们抓走，或者干掉。”
秦风沉默了片刻，他看过仓库的初步评估报告，知道李默所言非虚。那种情况下，常规手段确实无法应对。
“【熵增资本】……赵无垠这条毒蛇，终于按捺不住了。”秦风眼中寒光闪烁，“他显然已经盯上你很久了，这次是试探，也是抓捕。你展现出的能力，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也超出了我们的预料。”
他看向李默：“你那种攻击，还能复制吗？”
李默感受了一下依旧刺痛的精神世界和那出现裂纹的萃取瓶，摇了摇头：“短期内不可能了。萃取瓶受损，我的精神力也……而且那种感觉，我不想再尝试第二次。”他心有余悸，“那感觉，就像是我自己在被世界排斥、撕裂。”
秦风点了点头：“幸好你不能。那种力量，不应该被轻易使用。这次你虽然惊退了他们，但也彻底暴露了你能力的危险性和价值。赵无垠下次动手，只会更加不择手段。”
就在这时，秦风的加密通讯器响起，是林瑶传来的初步分析报告。
秦风看着报告上的数据和图谱，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了？”李默问道。
秦风将通讯器屏幕转向李默，上面是林瑶标注出的能量辐射残留轨迹分析。
“根据现场的能量残留分析，林瑶发现，在你发动那次攻击的同时，还有另一股极其微弱、但位阶极高的‘观测’波动出现，然后又消失了。”秦风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这股波动，不属于我们，也不属于‘熵增资本’。”
李默的心猛地一沉：“还有第三方？”
“不确定。”秦风目光锐利，“可能是某个我们尚未知晓的觉醒者组织，也可能……是《万界纪元》本身，或者说，它背后的存在，在‘注视’着这里。”
安全屋内，陷入了更深的沉寂。
李默看着自己依旧有些颤抖的双手，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踏入的这片迷雾，远比想象中更加深邃、更加危险。他不仅仅是在现实世界中周旋，更是在两个世界、甚至多个维度的规则夹缝中行走。
而在他精神世界的深处，那因为强行引导规则而留下的创伤中，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冷的、不属于他自身的意念，如同休眠的种子，悄然潜伏了下来。那是【附魔长剑】残留的杀戮与毁灭气息，在规则碰撞中，似乎与他自身的某种负面情绪，产生了微妙的融合。
风暴，才刚刚开始。而暗处的低语，已悄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