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一声，房门合拢。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彼此交错的呼吸声，和苏晚自己那还没能平复下来的，疯狂的心跳。
空间，好像被压缩了。
薄靳寒的存在感太过强烈，他只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抽走了房间里大部分的氧气。他带来的那阵清冽的男性气息，混合着高级面料和淡淡烟草的味道，无孔不入地钻进苏晚的感官里，强势地宣告着他的存在。
苏晚还靠在门后的墙壁上，这个姿势能让她省点力气。她抬起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男人。
他比她想象中还要高，昏暗的灯光在他身后投下巨大的阴影，几乎能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进去。他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黑色衬衫，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却被他随意地解开了领口的两颗扣子，露出小片线条冷硬分明的锁骨，和一截肌理清晰的脖颈。
那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性感，混合着他与生俱来的矜贵和掌控感，形成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强大气场。
苏晚的目光从他的锁骨，缓缓上移，落在他那张英俊得过分的脸上。他的下颌线紧绷着，薄唇也抿成一道冷硬的直线。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黑眸，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里面的情绪翻涌得比之前在走廊里看到的，更加汹涌。
有探究，有审视，有……欣赏。
还有一种，苏晚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滚烫的，带着火焰温度的东西。
那目光太有穿透力，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所有伪装都剥个干净。
苏晚感觉自己的指尖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颤，不知是因为力竭，还是因为他这毫不掩饰的，极具侵占性的眼神。
她第一次在一个男人面前，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薄靳寒的视线，则落在了她那台已经进入休眠模式的电脑上，以及旁边连接着的，明显不属于常规配置的复杂设备。他的目光在那些设备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又转回到苏晚苍白的脸上。
“看来，我的‘礼物’，你很喜欢。”他先开了口，低沉的嗓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奇特的磁性，像电流一样，麻酥酥地划过苏晚的耳膜。
苏晚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礼物。
那个名为“巢穴”的，领先了这个时代至少十年的超常规网络防御系统。
她当然喜欢。
那不是喜欢，那是狂喜。对于一个顶级的黑客来说，那无异于一个绝世剑客，得到了一把削铁如泥的神兵。
她只用了1秒，就解析了那个系统的核心模块，并且完美地将它融入了自己的架构。那种感觉，就像是为一具强悍的骨骼，披上了无坚不摧的铠甲。
她知道，这份“礼物”有多贵重。
她也知道，这个男人在没有任何沟通的情况下，将这样一份堪称“底牌”的礼物送给她，是怎样一场豪赌。
他赌她能看懂。
他赌她能用好。
他赌她，值得他毫无保留地交付后背。
苏晚的心脏，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她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发现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还不错。”她听到自己用一种有些干涩的嗓音回答，“就是……有点太大了，差点撑爆我的服务器。”
这是实话。
“巢穴”系统的庞大和精密，超出了她的想象。如果不是她的底层架构足够强悍，那一瞬间涌入的庞大数据流，足以让她的整个系统彻底崩溃。
薄靳寒黑眸里掠过一抹很淡的笑意。
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身，迈开长腿，走到了房间的柜子里拿出一瓶年份上佳的勃艮第红酒，动作优雅地用开瓶器打开。
“啵”的一声轻响，醇厚的酒香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他拿起两个高脚杯，倒了小半杯殷红的酒液，然后端着杯子，重新走到苏晚面前。
他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苏晚看着那杯酒，没有立刻去接。
她现在浑身发软，精神也处于一种亢奋后的极度疲惫中，实在不适合喝酒。
“庆功宴。”薄靳寒言简意赅，嗓音低沉悦耳。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握着纤细的杯脚，形成一种充满力量感的美。那殷红的酒液在他白皙的手指映衬下，显得愈发浓郁，像某种危险的诱惑。
苏晚的喉咙动了动。
她终于伸出手，接过了那杯酒。冰凉的玻璃杯壁，让她因为过度运算而有些发烫的指尖，感到一阵舒适。
薄靳寒看着她，没有举杯，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她。
“辛苦了，薄太太。”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缱绻。
“‘幽灵’的量子纠缠协议，是目前已知最顶级的加密通讯方式之一，几乎无法被追踪。”薄靳寒的声音不疾不徐，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能利用它的协议漏洞，反向搭建追踪矩阵，并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精准定位到‘潘多拉’的多个据点……”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晚。
“据我所知，全世界能做到这一点的，不超过三个人。而其中一个，代号‘Zero’的家伙，三年前在破解了某国国防部的防火墙后，就销声匿迹了。”
忽然，她笑了。
那是一种劫后余生，尘埃落定后的，坦然的笑。
伪装了这么久，扮演了这么久温顺无害的“小可怜”，在这一刻，她忽然觉得有些累了。
既然已经被戳穿，再藏着掖着，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苏晚举起手中的酒杯，对着他，轻轻晃了晃。殷红的酒液在杯壁上挂下一道道漂亮的弧线。
“彼此彼此。”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和平静，甚至还带上了一点玩味，“薄先生，不也藏得很深吗？”
她没有说是什么，但她知道，他懂。
那个能调动“巢穴”系统，代号为“夜枭”的男人。
薄靳寒的黑眸里，终于泄露出一抹真正意义上的，欣赏的笑意。
他喜欢她的聪明，更喜欢她此刻这种，毫不示弱，坦然回击的态度。
这才是她。
这才是那个，能与他在精神维度里，并肩作战的女人。
“叮——”
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两个高脚杯，在空中相遇。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隔着酒杯，深深地看着对方。
这一刻，所有的试探、伪装和隔阂，仿佛都在这一声清脆的碰撞中，悄然碎裂。
苏晚仰起头，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醇厚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一股灼热的暖意，瞬间驱散了她身体里残留的寒意和疲惫。那股暖流，一直流淌到胃里，然后散入四肢百骸。
她的脸颊，因为酒精的缘故，终于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绯红，让她那张过分苍白的脸，多了一点生气。
“所以，”苏晚放下酒杯，舔了舔沾着酒渍的唇角，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在酒精的催化下，显得水光潋滟，亮得惊人，“现在，可以谈谈正事了吗？比如，你打算怎么处理‘潘多拉’的那几个据点？”
她将电脑屏幕重新点亮，调出了那几个被她锁定的，血红色的坐标。
北欧的废弃军事基地。
西非的医疗援助组织。
公海上的幽灵船。
每一个坐标，都代表着一个穷凶极恶的犯罪集团巢穴。
薄靳寒看着她，看着她那双重新燃起斗志的眼睛，看着她主动将话题拉回“战场”的模样，心脏的位置，又被那种滚烫的情绪填满了。
他低笑一声，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
“不急。”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送餐上来。”
简单的四个字，不容置喙。
苏晚愣了一下。
几分钟后，门铃响起。酒店的侍者推着一辆餐车，恭敬地站在门口。
薄靳含亲自打开门，让侍者将一盘盘精致的菜肴摆放在房间的圆桌上。
香气四溢的黑松露烩饭，火候恰到好处的惠灵顿牛排，配上新鲜的蔬菜沙拉和奶油蘑菇汤……丰盛得不像宵夜，倒像是一场正式的晚餐。
苏晚看着这一桌子冒着热气的食物，有些没反应过来。
刚刚还剑拔弩张，下一秒就共进晚餐？
这男人的思维，跳跃得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先吃饭。”薄靳寒替她拉开椅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打仗，也得填饱肚子。”
他的语气，自然得仿佛他们已经这样做过无数次。
苏晚看着他，又看了看那桌丰盛的晚餐，紧绷了一整晚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了下来。
她确实饿了。
从傍晚到现在，她滴水未进，全靠一口气撑着。现在危机解除，那股被压抑到极致的饥饿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
她没有再矫情，顺从地坐了下来。
薄靳寒坐在她的对面，拿起刀叉，优雅地切开自己面前的牛排。
他吃饭的动作很好看，从容，优雅，带着一种刻在骨子里的贵气。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进食动作，由他做来，却像是一场赏心悦目的表演。
苏晚收回目光，拿起勺子，默默地喝了一口热汤。
温暖的浓汤滑入胃里，瞬间抚平了那种火烧火燎的饥饿感。她整个人，都感觉活了过来。
两人都没有说话，餐厅里只有刀叉碰撞盘子发出的，细微的声响。
气氛，却并不尴尬。
反而有种，奇异的和谐。
一顿饭，吃得安静而满足。
直到两人都放下了刀叉，薄靳寒才用餐巾擦了擦嘴角，重新将目光投向了那块亮着的屏幕。
“潘多拉的这几个据点，牵扯很广。”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静和锐利，“每一个，都像是一颗毒瘤的根须，动一个，就会惊动整张网。”
苏晚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我知道。所以，不能硬来。”
她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
“我追踪到的，只是他们的物理据点。但‘潘多拉’最核心的，是他们的线上网络，一个被称为‘神域’的暗网系统。所有的指令和信息，都通过‘神域’来传递。只要‘神域’不倒，摧毁再多的物理据点，他们也能很快重建。”
薄靳寒的黑眸里，情绪深沉。
“你说的没错。而‘神域’的服务器，才是他们真正的命脉。”他看着苏晚，“你有办法找到它吗？”
苏晚迎上他的目光，那双水润的桃花眼里，闪动着自信而残酷的光芒。
“之前没有。”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但是现在，有了你送的‘礼物’，再加上我从‘幽灵’那里，薅下来的一点‘羊毛’……”
“找到它，只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