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神殿内,死寂一片。
那些矗立在阴影中的冰冷英雄雕像,仿佛也在此刻活了过来,无声地见证着这场足以决定欧联未来命运的交易。
奥古斯都死死盯着陆禾,仿佛要将他身上每一道裂痕都看得清清楚楚。
“二选一。”
奥古斯都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
仿佛这已是他能做出的,最后的让步。
“但无论你选哪一个。”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都必须出手,彻底抹杀那头【四翼墟龙】。”
这是他最初的目标。
也是他最终的目标。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他必须确保这个结果。
现在,皮球被踢回了陆禾脚下。
看着对方那双燃烧着屈辱与怒火的眼睛,陆禾忽然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在凝重到近乎凝固的气氛中,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刺耳。
奥古斯都眉头狠狠一跳。
“你笑什么?”
陆禾摇了摇头,没有直接回答。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位欧联的总指挥官,天魂【凯撒】的觉醒者,在被揭开了百年前那桩肮脏的丑闻后,心态已经彻底变了。
破罐子破摔。
这是一种极度危险的信号。
但也意味着,对方已经没有了更多讨价还价的底牌。
这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想从如今的欧联身上同时撕下两块最肥的肉,并不现实。
能拿到其中之一,已经是极限施压所能换来的最好结果。
也在计划之中。
“屠龙,可以。”
陆禾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奥古斯都的眼神微微一凝,等待着他的下文。
“但是。”
陆禾话锋一转,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直视着奥古斯都。
“我要先将【幻冬之主】的核心,带回华夏。”
“什么?!”
奥古斯都几乎是瞬间否决,想都没想。
“不可能!”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积压在胸中的怒意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你把核心带回华夏?然后呢?拍拍屁股不回来了?!”
“让我们欧联自己面对那头随时可能暴走、甚至引发‘交换’的墟龙?”
“陆禾,你把我们当傻子吗!”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磅礴气势毫无保留地压向陆禾,整个万神殿的空气都仿佛凝固成了实质,冰冷而沉重。
然而,陆禾依旧静静地站在原地。
连衣角都没有动一下。
他身上那些狰狞交错的裂痕,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这徒劳的威压。
奥古斯都强压着怒火,咬着牙给出了自己的方案。
“等你屠龙之后,我会亲手把【幻冬之主】的核心交给你。”
“不。”
陆禾的回答简单而干脆,只有一个字。
奥古斯都的脸色更加难看:“那等你从华夏回来之后,再给你核心!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陆禾笑了。
这一次,是毫不掩饰的嘲弄。
他看着这位自诩精明、继承了【凯撒】之魂的男人,像是在看一个天真到可笑的孩子。
“奥古斯都总指挥官。”
“你傻,还是我傻?”
一句轻飘飘的反问,却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奥古斯都的脸上。
他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呼吸都为之一滞。
“你……”
“我问你几个问题。”
陆禾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直接打断了他,自顾自地说道。
“第一,我去屠龙,有没有可能失败?”
“甚至……死在‘永冬之门’里?”
奥古斯都语塞。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当然有。
那可是一头准六阶的墟龙,哪怕被祭酒孙清重创,依旧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就算陆禾真的能再次屠龙,但就他目前的状态来看,同归于尽的可能性非常大。
“第二。”
陆禾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如同西伯利亚的万年寒冰。
“就算我侥幸成功了,拼尽最后一口气杀了它。你又怎么保证,你们欧联,不会‘过河拆桥’?”
“砰!”
这四个字,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奥古斯都的脸上,也抽在了万神殿所有英雄雕像的脸上。
过河拆桥……
过河拆桥!
这不正是他们百年前对华夏的英雄李凤天做过的事情吗?
一瞬间,无尽的羞辱感如同决堤的洪水,淹没了奥古斯都的理智。
陆禾这是在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们欧联是背信弃义、忘恩负义的小人!
偏偏,他无法反驳。
“也许你们不敢要我的命,但用我的命来向华夏换取利益想来也不难。”
陆禾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我需要先给华夏带回一件‘定金’。”
“而这件定金,就是李凤天总长用命换来的东西。”
“它,本就属于华夏。”
他看着奥古斯都,一字一句地继续道:
“我将它带回去,既是告慰先烈,也是为了寻求帮助。”
“寻求帮助?”奥古斯都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这似乎是一个转机。
“没错。”陆禾坦然承认,“我现在的状态,你很清楚。”
“想有十足的把握斩杀那头墟龙,我需要稷下学宫祭酒大人的帮助,来修复我的伤势。”
“所以,我必须回去一趟。”
陆禾看着他,眼神平静而深邃,仿佛已经看穿了未来。
万神殿再次陷入了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奥古斯都的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变幻不定,显然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理智告诉他,绝对不能相信陆禾的任何口头承诺。
这个东方人太狡猾,太会算计。
一旦让他带着五阶核心离开,变数就太大了。
可情感和现实却在用更响亮的声音逼迫他。
先知那双流着血泪的眼睛,那句虚弱却致命的预言,都在不停的敲打着他。
一头准六阶的墟龙,已经够可怕了。
如果它真的和“熔火之心”里那尊沉睡的六阶存在完成了交换……
欧联,不,是整个人类文明,都将迎来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劫!
他赌不起。
欧联赌不起!
相比于文明倾覆的风险,区区一个五阶核心,又算得了什么?
许久。
久到殿外的天光都开始变得黯淡,给冰冷的雕像镀上了一层昏黄。
奥古斯都终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屈辱。
“好。”
他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了一个字。
“我……答应你。”
他挺直了脊梁,看着陆禾,试图为自己,也为欧联,找回最后一丝可怜的尊严。
“华夏的‘国之神柱’,想必不会言而无信。”
这句话,既是自我安慰,也是最后的警告和枷锁。
陆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