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等人辞别来妮后,先带着六名婢女往津帮去安置。
此时的津帮已颇具规模。
不仅有专门的总堂与议事厅等,还辟出了一片规整的院落供帮众家眷居住。
许褚等人作为何方的亲信,都有一间“宿舍”。
不是何方不够大方,实在是闾里的建设不能一蹴而就。
若是在其他闾里购买院落,行事则不方便。
眼见许褚等人一人两个婢女,鲍出搓了搓宽大的手指,道:“啥时候也赏某两个?”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
何方将婢女们交给张佳安置:“她们初来乍到,你多照拂些,先安排在东院住下,就先住他们三人的房中。
每日的用度按贵客来......”
自从上次流民的事情,何方和她深入聊过几次,又说了些张宁的谗言......
诸如你把她当姊姊,当主人,她却不把你当人,让你投身到雒阳这个火坑中,既出卖色相,又出卖性命之类......
目前,张佳对何方的亲密度跃升到94,用着也就放心多了。
毕竟张佳能力不差,智力都有68了......津帮中的很多事情,还要靠她张罗。
比如给精武堂帮众婚配的事情。
“军侯,这个不好!”
祝公道忽然开口道,“某等都是帮众,若是如此特殊对待,何以服众?
某等的妾室,先安顿在此便可,自有某等的财货供其吃用用度。”
何方一怔,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张佳笑道:“你们都是帮主的亲信,哪里需要分的如此清楚。
妾身看姊妹们或有闲不住的,也可在帮中做些事情。”
祝公道皱眉还想再说,太史慈和许褚却道:“如此甚好,甚好!”
处理完这事,何方便带着许褚、祝公道、太史慈,与鲍出、李义往武角大会的场地走去。
此时的武角场设在津口旁的空地上,擂台上两名壮汉正赤着上身角力,一人挥拳砸向对手肩头,另一人侧身闪避,反手扣住对方手腕,引得台下围观人群高声喝彩。
“虽没了前几日的热闹,倒也还算红火。”
鲍出指着台下,语气带着几分自豪,“这几日来参赛的多是周边郡县的武夫,有几个身手不错的。
比如那个穿褐衣的,已连赢三场,帮里正琢磨着要不要招入麾下。”
何方点点头,目光扫过擂台旁的博彩摊子。
几名帮众正忙着登记赌注,台前围了不少人,有的攥着五铢钱犹豫不决,有的则高声喊着“押褐衣赢”。
何方转头对李义认真道:“还是有点草台班子,我们拿了周令君一千万钱,还是要把武角大会的台子建造好。”
李义拱手称唯。
“武角大会加博彩,这是日进斗金的产业,万不可懈怠。
擂台比赛,分胜负,也可按‘回合制’来办:一场分三回合,每回合一炷香,若未分胜负便按点数判输赢。
点数可看谁占上风、谁招式更稳,这样既公平,也能让博彩更有嚼头。”
李义连忙取出纸笔,蘸了墨便记,一边记一边点头:“军侯说的是,之前总有人嫌判罚不清,按回合和点数来,便能少些争执。
另外,周边的食摊、饮水摊等某也都管了起来,不许哄抬物价,让来观赛的人能舒心,才会常来。”
何方赞许地点头,又提到了一些后世UFc的经验和赛制。
如先听过武角大会选拔选手,后期再搞积分排名战之类......李义听的连连点头。
何方说了一会,忽见远处一个身着锦缎长衫的中年男子朝这边走来。
正是昨日在听竹轩松风亭让座的商人。
几名帮众见他面生,正要上前阻拦,何方已笑着迎了上去,拱手道:“原来是孟公,昨日听竹轩一面之缘,没想到今日竟在此处相会。”
商人一愣,他没有想到何方居然认识他。
在看到旁边的李义,他心中恍然,虽然李义是左冯翎,他是右扶风,但都属于关中人,所以对方认识他倒也正常。
毕竟他孟佗当年也是当过凉州刺史的人。
不过出仕多年,他早已恢复当年的圆滑,连忙拱手回礼:“何军侯名满雒阳,竟还记得老夫这凡俗之辈,实在让老夫惭愧。”
“孟公这话就见外了。”
何方哈哈大笑,话锋一转,朗声道,“将军百战竟不侯,伯郎一斗得凉州。
孟公当年一斗蒲桃酒换了个凉州刺史,才是真的名满天下。”
孟佗:“......”
他刚对何方升起来的好感,瞬间下降一半。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老夫刚夸你名满天下,你就算不吹捧老夫,也没必要如此埋汰吧,还写了两句诗......
想来老夫要如同被割席断交的华歆那般名满天下了。
只是,这个名却不是好名。
何方注意到孟佗的神色,顿时知道自己嘴瓢了。
没办法,最近名满天下,昨晚又和来妮睡了一觉,有点飘了。
但他也没解释。
身份地位名声在呢。
这孟佗便是后世三国着名横跳侠孟达的父亲。
当年以别出心裁的送礼手段,获得了中常侍张让的好感,被封为凉州刺史。
因为送给张让的礼物中有一斛蒲桃酒,所以后世名句“将军百战竟不侯,伯郎一斗得凉州。”
不过后来孟佗没能做出什么政绩,加上他耍的伎俩可能......如今已成了白身。
这边何方刚回过味,那边孟佗已经完成了自我治愈。
他抚掌笑道:“常听人说何军侯文武双全,出口成章,之前那‘雒阳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被引为绝唱。
却没料到今日亲见,军侯又赠了这般妙句。
若这话传出去,老夫孟伯郎,怕是要借着军侯的文采,名垂青史啦!”
这情商!
何方都钦佩不已。
周围的帮众与围观人群闻声,更是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有人指着孟佗,语气里带着几分促狭:“原来这就是孟伯郎啊!
听说前些年给中常侍送礼,先递到见监奴手里,才搭上线的!”
也有知晓孟佗底细的,凑在一起低声议论:“可不是嘛,这人脑子活泛,专走偏门,难怪能赚这么多钱。”
不过也有识字的寒门士子,盯着何方,满眼赞叹:“‘将军百战竟不侯’,说的是飞将军李广吧!
何军侯引古喻今,这文采真不是盖的!”
另一人接话笑道:“‘伯郎一斗得凉州’更妙!既点了孟公的名,又暗合他买官的旧事,绝了!”
“呵呵,这是讽刺官场呢吧!
好好干的,没有功劳,钻营送礼的,可以轻易官位亨通。”
何方没心思理会这些议论,伸手拉住孟佗的手腕,引着他往武角场的博彩摊子走,语气诚恳:“孟公是商贾老手,以你的眼光看,我这武角大会配博彩的路子,成效如何?”
他可不是随口一问。
系统图鉴里,孟佗的 “商业鬼才” 称号格外醒目,虽附带 “钻营算计” 的注解,却也实打实是个懂行的。
孟佗伸出另外一只手,捻着颌下的山羊胡,目光扫过擂台上的角力、台下的赌徒,又瞥了眼记账的帮众,沉吟片刻才道:“军侯此举极有章法。
擂台上有热闹可看,台下有赌注可押,再配上周边的食摊、饮水铺,环环相扣。
若是能在雒阳推开,日进斗金绝非虚言。”
“既如此,”
何方语气郑重,“我这边正缺一个懂商路、能统筹的人才。
孟公可愿屈就,帮我打理这些产业?”
孟佗却缓缓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精明的笑:“军侯的好意,老夫心领了。
不过老夫手头也有一条路子,若能做成,利益怕是十倍于武角大会。
不知军侯有没有兴趣听听?”
这话落音,一旁的李义眉峰紧皱,眼底掠过一丝不屑。
他素来鄙夷孟佗这种靠钻营宦官起家的商人,见何方对其热切,本就不解,此刻更觉得孟佗是在故弄玄虚。
祝公道与太史慈面色如常,只眼神里多了几分淡漠,显然也不喜孟佗身上那股子算计的气息。
最忍不住的是许褚,他见孟佗拒绝何方,还敢反过来 “招揽”,顿时牛眼一瞪,喉间发出一声沉哼:“嗯!”
这一声带着几分悍勇之气,周遭围观的人吓得连忙低头缩肩,连议论声都弱了大半。
连远处搬砖的民夫都停下了手,怯生生地往这边看。
然而,孟佗却是见过大风浪的,丝毫没被许褚的威势吓住。
只稳稳地看向何方,脸上还带着从容的笑意,仿佛没听见那声威慑。
何方抬手按住许褚的胳膊,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即看向孟佗,语气平淡:“十倍利益,莫不是走私凉州的战马与蒲桃酒?
这事牵连甚广,可不是轻易能做成的。
孟公若真有此意,等我从冀州平定乌桓回来,你我再找个清净地方,细细商议如何?”
他这话一出,孟佗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捻着胡须的手也顿住了。
他万万没料到,自己藏在心底的底牌,竟被何方一语道破!
要知道,他前些年倾尽家产,又借花献佛讨好宦官,好不容易谋到凉州刺史的职位,可不是为了那点俸禄。
一方面是为了做官提升地位,但更多的是为了插手西域到雒阳的商路。
战马、蒲桃酒、西域胡女......,哪一样不是暴利?
这事,何方怎么会知道?
孟佗心中瞬间凝重起来,再看眼前的何方,已没了先前的轻视,只剩几分忌惮。
这年轻人不仅能领兵、懂文墨,而且还能看透很多事情,或者有着充足的信息来源。
绝非表面那般青涩简单。
短暂的怔忪后,孟佗迅速回过神,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拱手道:“军侯说笑了。
对了,方才听闻军侯要去冀州,莫不是要去平定乌桓叛贼?”
“正是。”
何方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乌桓人善骑射,来去如风,此次甘陵之围,怕是一场硬仗啊。”
孟佗闻言,眼神转了转,忽然抽回手,对着何方深深一揖:“难得军侯有报效国家、匡扶汉室之心,老夫虽不擅军旅,却也愿尽一份绵薄之力。
老夫愿奉上战马两百匹,再加上上好的良驹五十匹,助军侯破敌!”
这话一出,不仅围观人群哗然,连李义都愣住了。
他这才明白,何方方才对孟佗热切,哪里是为了拉拢,分明是盯上了对方的战马!
要知道,东汉末年战马金贵,寻常战马一匹值五万钱,两百匹便是一千万钱;良驹更是一匹值二十万钱,五十匹又是一千万钱。
这一开口就是两千万钱的助力,可比周大公子还豪!
许褚也忘了方才的不快,眼睛瞪得溜圆,显然没料到这商人竟这么大方。
祝公道与太史慈对视一眼,眼中也多了几分讶异。
孟佗此举,怕是被何方的洞察力震慑,想借机示好,也为日后的商路留条后路。
何方心中了然,连忙上前扶起孟佗,语气诚恳:“孟公这般慷慨,何方实在感激!
只是二百五十匹,不太好听,再给五十匹,凑三百匹吧。”
孟佗:“......”
你这是敲竹杠呢?
李义等人也是讶然。
“国家危难当头,理当尽力!”
孟佗咬了咬牙,“老夫府中还有车马两百匹,虽不如战马,却可运送粮草。”
车马大约两万钱一匹,这一下又是四百万。
“孟公这份情,我记下了!”何方弯腰对孟佗行礼,“待平定乌桓归来,定当厚报。只是.......”
孟佗又开始捋起胡子:“只是何事?”
何方道:“只是我非是中常侍的监奴,孟公以后找我办事,我自己能办的办,大将军那里可递不上话。”
孟佗又愣住了。
他真想告诉对方,你以为老夫真的是看好你啊!
你以为老夫真的受到你去打乌桓的事所感动啊。
老夫是在给你一个巨大的人情,要让你帮我投靠大将军,然后再谋取一个两千石的实权官职呢。
可你......一开口就把老夫的路子给堵死了。
老夫的马不送了行不行?
但看着凶神恶煞般的许褚,他也心知不送的下场。
到了这个时候,孟佗只想大吼一声,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事到如今,孟佗只能打碎牙齿肚里咽,身侧的手悄悄攥紧,甚至连声音都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哽咽。
两千多万钱的战马说送就送,而且还没有好处......话到嘴边,化作慷慨激昂的模样:“何军侯说哪里话,老夫看好的是你这个英雄!
能帮军侯破乌桓,老夫区区四百五十匹马,甘愿!”
太史慈听得这话,脸上顿时露出愧色。
他先前见孟佗满身钻营气,还暗自鄙夷,此刻见对方为了助军竟这般 “大义”,只觉得是自己以貌取人,连忙上前一步,对着孟佗拱手道:“孟公,某先前多有误解,以为你只重私利,今日才知你心怀家国,是某浅薄了,还望您莫怪!”
祝公道也收起了先前的淡漠,微微颔首,眼神里多了几分歉意。
他虽话少,却也瞧得出孟佗此刻的 “赤诚”,暗自反省:先前只盯着对方 “给宦官送礼” 的旧事,却是浅薄了......于是道:“孟公,乃是义士!!”
几人这般反应,孟佗心中五味杂陈。
明明是何方厚颜无耻,自己被逼无奈,反倒落了个 “义士” 的名头,真是哭笑不得。
他强压下心底的肉痛,却是心疼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对众人摆了摆手。
何方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不点破:“孟公这份情,我记下了。
待我从冀州归来,定保举令郎一个三署郎。”
“好!好!”
孟佗连忙应下,一时商议好,明日把马送到平乐苑。
看着孟佗远去的背影,太史慈感慨道:“没想到孟公竟是这般义薄云天之人,先前是某错了。”
“人不可貌相。” 祝公道难得多言了一句,“能舍财助军,便是有大格局。”
何方闻言,嘴角勾了勾,没接话。
他自然知道孟佗的 “格局” 是被坑出来的。
可这又如何?只要战马能到,孟佗的真实心思,倒也没那么重要。
他转头对众人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去闾里看看建设的怎么样了,再回军营整兵。”
众人应下,跟着他往闾里走去。
阳光下,武角场的喝彩声依旧,而孟佗 “舍财助军” 的事,已悄然在围观人群中传开。
不少人都在夸赞 “孟伯郎大义”,全然不知这位 “义士” 此刻正躲在客舍里,心疼得直拍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