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闪烁的 【爷爷】 二字,像一道无声的惊雷,骤然劈开了满室的温馨缱绻。陆寒州脸上的柔情蜜意在瞬间冻结,眼底翻涌起复杂难辨的波澜——有被打扰的不悦,有对林晚意的担忧,更有一种面对家族权威时本能的、冰冷的戒备。他揽着林晚意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林晚意也看到了那个名字,方才被求婚的巨大喜悦如同潮水般稍稍退去,露出了底下现实的礁石。她感受到陆寒州身体的紧绷,心中微微一沉,但脸上并未露出惊慌。她只是静静地靠着他,轻轻握住了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传递着无声的支持与安抚。
电话执着地震动着,仿佛在考验着他们的定力。
“接吧。”林晚意抬起头,看着他线条冷硬的下颌,声音轻柔却坚定,“总是要面对的。”
陆寒州垂眸看她,对上她清澈而平静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畏惧,只有与他共同面对的坦然。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从她那里汲取了力量,终于伸手拿起了手机,按下了接听键,同时打开了免提。
“爷爷。”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听不出太多情绪。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陆振华低沉而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压:“在哪儿?”
“公寓。”陆寒州言简意赅。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陆振华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我现在过来。”
说完,不等陆寒州回应,电话便被干脆利落地挂断,只剩下一串忙音。
客厅里陷入一片死寂。方才的浪漫与甜蜜被这通短暂的电话驱散得无影无踪,空气仿佛都凝重了几分。
陆寒州放下手机,眉头紧锁,眼神冰冷。他看向林晚意,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和决绝:“如果你不想见,我现在就送你离开。没人能强迫你做任何事。”
林晚意却摇了摇头,从他怀中坐直身体,理了理微乱的发丝和衣领,脸上露出一抹平静甚至带着点释然的微笑:“不,我见。迟早要有这一遭。既然他主动来了,也好。”她低头,轻轻摩挲着无名指上那枚崭新的、象征着承诺的戒指,眼神愈发坚定,“正好,我也有些话,想当面和陆老先生说清楚。”
她的镇定和勇气,再次让陆寒州动容。他看着她,看着她明明内心不可能全无波澜,却为了他,为了他们的未来,选择直面这场或许并不愉快的会面。他伸出手,与她十指紧扣,力道大得几乎要嵌在一起。“好。我们一起。”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却仿佛格外煎熬。林晚意去洗手间用冷水拍了拍脸,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些。陆寒州则站在窗边,望着楼下,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二十分钟后,门铃响起。
陆寒州走过去开门,林晚意则站在客厅中央,脊背挺得笔直,如同即将迎接审视的战士,又像是守护自己领土的女主人。
门开了,陆振华独自一人走了进来。他依旧穿着笔挺的中山装,手持一根紫檀木手杖,步伐稳健,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先是扫过开门的陆寒州,随即便精准地落在了站在客厅里的林晚意身上。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了她左手无名指那枚无法忽视的戒指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陆振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那双阅尽千帆的眼睛里,却分明掠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审视,或许还有一丝……了然的叹息?
他没有走向沙发,而是就站在玄关与客厅的交界处,目光重新回到陆寒州脸上,语气平淡无波:“动作倒是快。”
陆寒州关上门,走到林晚意身边,与她并肩而立,姿态是前所未有的明确。“我认为,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陆振华哼了一声,听不出是赞许还是不满。他的目光再次转向林晚意,这次,停留的时间更长,也更专注。“林小姐,”他开口,依旧是那个疏离的称呼,“看来,我上次让钟晋带给你的话,你并没有听进去。”
林晚意迎着他极具压迫感的视线,没有丝毫闪躲。她微微躬身,礼节周到,语气却不卑不亢:“陆老先生的话,我字句句都记得。但人生的路,终究要自己选择,自己走。我认为,我与寒州在一起,是彼此成就,而非谁依附谁,更不会成为任何人的负累。”
陆振华盯着她,没有说话,似乎在评估她这番话的真伪与分量。
林晚意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声音清晰而从容:“我知道,陆老先生担心的是什么。担心我的背景会给陆氏带来麻烦,担心我的能力不足以与寒州并肩。之前的种种风波,或许在您看来,是佐证。”她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而自信,“但如今,风波已平,真相大白。‘归晚’不仅没有倒下,反而因此获得了更广泛的关注和认可。接下来,我会专注于‘念卿’系列的开发,以及‘归晚’与陆氏更深度的战略合作。我相信,时间会证明,寒州的选择没有错,我林晚意,有资格也有能力,站在他的身边。”
她没有歇斯底里地证明自己的爱,而是用事实、用规划、用自信的姿态,来回应所有的质疑。这份冷静与魄力,让一旁的陆寒州眼中充满了骄傲的光芒。
陆振华听完,久久没有说话。他拄着手杖,目光深沉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女子,看着她眼中那份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坚韧,看着她无名指上那枚象征着孙儿决心的戒指。
良久,他忽然极轻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轻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他移开目光,看向陆寒州,语气依旧听不出喜怒,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冷硬:“你决定了?”
“是。”陆寒州回答得斩钉截铁。
陆振华又沉默了几秒,然后,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微微颔首,转身,竟然就这样朝着门口走去。
这出乎意料的反应,让林晚意和陆寒州都微微一怔。
走到门口,陆振华的手已经搭上了门把手,却忽然停住,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了一句语气莫名的话:
“下个月初八,是个好日子。你奶奶留下的那对翡翠镯子,我让人找出来。”
说完,他拉开门,径直离去,如同来时一样突兀。
门轻轻合上。
客厅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下个月初八?奶奶留下的翡翠镯子?
这……这难道是……同意了?甚至……已经在暗示婚期和聘礼?
林晚意难以置信地看向陆寒州,陆寒州也正看向她,两人眼中都充满了巨大的意外和一丝不敢确认的惊喜。
就在这时,林晚意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她工作室的座机号码。她压下心中的波澜,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小敏焦急万分、甚至带着哭腔的声音:
“林总!不好了!咱们工作室……工作室遭贼了!‘念卿’系列的那几张核心设计手稿……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