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回来了。
銮驾进宫那天的排场虽然还是皇后的规制,该有的仪仗一样不少,但明眼人都能感觉到,那股子母仪天下、说一不二的气势,已经大不如前了。
她住回了她的坤宁宫,每天妃嫔们照旧去请安。她也依旧穿着皇后的朝服,坐在最上面的主位上。
但不一样了。
以前她说话,底下没人敢吱声。现在,贤妃、德妃偶尔会回几句话,商量些宫务,虽然态度依旧恭敬,但少了那份战战兢兢的畏惧。
皇后看起来平静了很多,脸上常带着淡淡的、标准的笑容,话也比以前少了。对于贤妃和德妃汇报的事情,她大多只是点点头,说声“知道了,你们看着办就好”,很少再像以前那样直接下命令或者提出异议。
对沈微婉,她的态度更是客气得有些过分。
这天请安,妃嫔们都在。皇后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沈微婉身上,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语气温和地说道:
“沈昭仪。”
沈微婉站起身:“臣妾在。”
“本宫不在宫里的这些时日,”皇后缓缓说道,每个字都像是斟酌过的,“听说你协助贤妃、德妃打理六宫,甚是辛劳。还要操心那个……惠民药局的事,很是尽心。辛苦你了。”
这话听着是夸奖,但那句“本宫不在宫里”,还有那过分客气的“辛苦你了”,都透着一股疏离和刻意保持的距离感。
沈微婉微微低头,语气恭敬,回答得滴水不漏:
“皇后娘娘言重了。协理宫务是皇上和娘娘信任,打理药局是臣妾兴趣所在,都是臣妾分内之事,不敢言辛苦。”
皇后点了点头,笑容不变:“嗯,你是个懂事的。坐吧。”
“谢娘娘。”
沈微婉重新坐下,眼观鼻,鼻观心。
这样的对话,在皇后回宫后的几天里,发生了不止一次。皇后每次都对沈微婉客客气气,言语间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让步?或者说,是回避。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试图压制或者掌控沈微婉,反而有点绕着走的意思。
其他妃嫔看在眼里,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皇后这是知道自己势弱了,不敢再轻易招惹皇上眼前最得信任的沈昭仪。
表面上看,坤宁宫和长春宫之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相安无事的和平。
但沈微婉心里并不踏实。
她偶尔能捕捉到,皇后在看似平静的笑容底下,那双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那不是认命,也不是真正的平和。更像是一种隐忍,一种被强行压下去的不甘和冷意。
有一次,一个低位妃嫔不小心说错了句话,提到了之前贵妃的事情。皇后的嘴角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下,虽然很快又恢复了笑容,但那一瞬间眼神里的冷冽,沈微婉看得清清楚楚。
皇后只是在收敛。
她收起了她的锋芒,收起了她的掌控欲,学着做一个“安静”、“懂事”的皇后。
但沈微婉能感觉到,那平静的湖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皇后并没有真心臣服,她只是在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这后宫,看似恢复了秩序,实则进入了一种更脆弱的平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