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说无益,清尘只能去找夜阑。羊毛紧着一只薅肯定会惹来反感,她只祈祷顾远能再卖夜阑一个面子。
回去的车上,人们在政府门口举着牌子,高喊禁止血液买卖。清尘看着那些人,心里想的都是陈暮烟跟她说的一个年轻人一身血液能卖到一百多万天价的话。
这个国家高度智能化,钱却成了屏幕前的数字,你方唱罢我登场,一次极小的事件都可能引起整个商业帝国的崩盘。资本家换代的速度加快,留给底层人民的生存空间却越来越少。
夜阑在地铁口的木椅上坐着。他胡子拉碴,衣衫破旧,若不是欢欢跑过去抱紧了他,清尘真的没能认出他。
才一月有余,他竟然憔悴了这样多。看来,黄小蝶是他灵魂般的存在。
“你这一个月去做贼了吗?怎么看着像每天晚上不睡觉一样!”清尘调侃道。她心里既理解又气恼。
夜阑笑了笑,没有辩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并不是因为亲妈的离世才变得邋遢,纯粹是照顾人太累。
夜阑接过清尘的行李抱起欢欢往地下室走去。
地下室的广告牌上打着“科技进步,生活更美好”的广告。拿着抗衰老针剂的明星明眸皓齿看着比她年龄小,实际上却没她年轻的女性。
“你知道吗?那个整天在媒体上高喊公民要为国家繁荣服务的公知有可能是杲一人。”她一边走一边跟夜阑说。
夜阑依旧沉默,清尘觉得自己自讨没趣,也不再说话。似乎他们总是分分合合,实在没有什么感情可言。
夜阑也感受到了这种尴尬,他挤出一丝笑容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你说嘛,我听着,我喜欢听。”
清尘也不跟他拐弯抹角,直接将自己遇到的麻烦跟夜阑说明。
“我表弟和表妹留下信息说,来苏城打工了,但我们一直联系不上他们。这情形跟我弟那事一样,我就想会不会他们俩也被人抓走了 。所以我想能不能还像上次一样 ,让顾远联系公安系统人员,再帮忙看一下 。”清尘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沉。曾经这些亲戚确实瞧不起她,他们也合起伙来欺负过她 ,但是如今遇上生死攸关的大事 ,她不能因过去的恩怨对他们不闻不问 。
“我只能说帮你问一问 ,至于顾远肯不肯 那就要另说了 。”夜阑说着,发动车子开向公寓。
车子停在楼下,乘着吱吱呀呀的电梯上来,走过黝黑的过道,来到一扇木门前。天太黑 ,看不清那木门的颜色,大约门上贴了很多小广告 。
夜阑开了门。进到门里又是另外一个世界了 ,阳光透过整面墙的窗户进来,没有一处黑暗 。房间里的陈设 ,素朴又不失温馨 。墙角桌子上 黄小蝶的遗像笑得灿烂。
清尘原本浅笑的脸 ,瞬间黑了。
“你妈最后的时光就是在这里度过的吧 ?”清尘问。一想到这儿被那个人住过,她浑身都不舒服。
夜阑点头,看向那张肖像 。葬礼变成那样,他也没有什么给黄小蝶安置埋葬的 ,他将黄小蝶生前最喜爱的衣物埋在公园的一处树下,那里山清水秀 ,也算是将她安葬了。
清尘的心又莫名的痛起来,黄小蝶害了她的孩子 ,她也没有放过黄小蝶 。冤冤相报,这些本应该随着黄小蝶的离去了了。然而,欢欢无限延长的病情 ,夜阑那张与黄小蝶几分相似的脸 ,都在告诉她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过去 。
纵使他夜阑不说什么 ,纵使夜阑说此事到此为止 ,在她这里这件事情永远不会结束 。不仅不会结束,还会随着与她儿子日益相处,痛苦加深历历在目。
“事情过去……”
“我们的欢欢……”
两人同时张口 ,却向着相反的方向 ,说出了不同的话 。
清尘看着他,他也在看着清尘,两个人四只眼 ,斑斑点点,似有情意绵绵却无眼波流转。
镜子里清尘眼角的细纹都是在这段磋磨岁月里无声的记录 。
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现在所坚持的,不过是昙花一现的不甘!
始乱之,终弃之。
或许他们本来也没有什么情感 ,她的开始是为了躲避家人的围堵 ,换一种方式生活 。他的接受不过是失恋后寻找慰藉,以及自动上门的欣喜。
可是,总有无可奈何,总有日久生情。
“我会帮你,无论怎样!”夜阑的话像是承诺,更像是熟人间的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