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尘放下杯子的那一刻，喉咙像是被火焰生生灼过，胸腔里翻滚着烈酒的灼热与眩晕。
可他肩背依旧挺直，面上半点不显。
他偏头，朝黄致远淡淡一笑：“黄少，这事算过去了吧？”
黄致远盯着他，唇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杯盏间的余光映在他眼里，冷意像针一样刺出。
他的手指在杯壁上轻轻一敲，指骨因过分用力而泛白。
心里是咬牙切齿的，没能成功让姜尘吃瘪也就算了，反倒是让他给装到了。
可场上那么多人，他只能硬生生把火气压下去。
片刻后，他扯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呵，好酒量。”
说得极淡，好像只是随口一评。
可那一声轻笑，虚伪得让人牙酸。
也就在这一瞬，姜尘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了他身后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身上。
灯光在她的唇上泛着冷艳的光泽，笑意不深不浅，带着一种隔着人群仍能渗透过来的挑衅。
姜尘的记性一直不错，只是片刻就认出了女人是谁。
岳思琳。
记忆回溯到那天的星光大道，她与女助理的对话清晰浮现。
“随他们嚼舌根吧。你是注定要成为大明星的人，别因为这点事……黄总那边已经打点好……”
黄总……黄致远……
至此，一切都串联了起来了。
那个被称作“黄总”的人，大概率就是眼前的黄致远。
而黄致远的敌意，并非出于突发的兴趣，极有可能是源于岳思琳在背后的推波助澜。
毕竟那天，这个女人看向他和林婉宁得眼神满是怨毒。
思索间，姜尘脑海里再次闪过一段尘封许久的记忆碎片。
那是前世闲暇时刷到的一则热搜八卦。
【娱乐圈惊现豪门“父子局”？岳姓女星与地产黄家关系成谜】
当时只是快速划过，没太多印象，此刻或许是酒精的作用下，姜尘似乎抓到了什么。
岳思琳……黄家父子……宏耀地产……
他垂下眼，像是在思索，唇角却缓缓勾起。
不确定但不妨试试，反正也没有什么损失。
下一秒，姜尘突然直勾勾地盯着黄致远笑了起来。
对面，黄致远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意逐渐收敛，脸上的弧度冷得像刀：“你在笑什么？”
姜尘抬眼，神色平淡，语调却带着一点玩味：“没什么，就是看到岳小姐……忽然想起之前听到过的一些趣事。”
不知为何，岳思琳忽然感到一股莫名的不祥涌上心头。
黄致远眉头蹙起：“什么趣事？”
姜尘慢悠悠挑了挑眉，唇角带着一抹说不清的意味：“黄少，不知令尊……还好吧？”
话音一落，岳思琳心口猛地一跳。
明明灯光依旧柔和，她却觉得背脊骤然发冷。
那双平静得过分的眸子，像是能剖开她小心翼翼掩藏的秘密。
与她的慌乱不同，黄致远只觉得姜尘在故弄玄虚，当即沉下脸来，阴狠道：“如果你是在装神弄鬼的话，我会让你后悔今天出现在这里。”
姜尘笑容未改，声音不急不缓：“黄少，不是我故弄玄虚，只是这件事……”
他似是随意地顿了顿，目光却像刀一样，缓缓落在岳思琳脸上。
“岳小姐……大概会比我更清楚。”
说着，姜尘的视线转移到了岳思琳身上：“我说的没错吧？岳小姐。”
岳思琳指尖死死攥着酒杯，连带着手腕微微发抖。
姜尘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冷静到近乎残忍的穿透力。
她心里“咯噔”一声，几乎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可偏偏视线像被钉住，动弹不得。
他知道！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就有了这种笃定。
她唇角的笑意已然挂不住，像被揭去的面纱，苍白狼狈。
这一细微的变化，自然落进黄致远眼底。
他眉头一点点皱紧，眼神陡然阴冷下来。
先是狐疑，再是骤然一凛。
他缓缓偏过头，看向岳思琳。
黄致远可不是那种脑残的二代，相反，他很聪明，所以他自然也清楚岳思琳是什么货色。
只不过，他怎么也不会往那方面去联想。
可此时此刻……
女人的慌乱，像是当众撕开的伤口。
那一刻，他忽然想到了一种极其不堪的可能。
顿时！
胸口的怒火轰然点燃！
本能地，黄致远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那些人脸上大多还挂着客套的笑，或举杯寒暄，或低声交谈，看上去似乎根本没听懂姜尘话里的弦外之音。
可在他眼里，那些不经意的眼神交汇、唇角的细微勾动，全都被放大成了一种刺骨的讥讽。
他们在笑。
在看他的笑话。
黄致远的后背一瞬间像被针扎般发凉，随即又燃起一股滔天的怒火。
越是察觉不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他心底那股羞辱感就越浓烈，像毒蛇般缠绕着理智。
他恍惚间甚至觉得，就连黎骁那一贯波澜不惊的神色里，也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的意味。
苏青书微微摩挲酒杯的动作，在他眼里更像是含着笑意的冷眼旁观。
仿佛整个宴会厅，忽然变成了一座巨大的舞台。
而他黄致远，则是被推到台前的笑柄。
呼吸在胸腔里一点点变得沉重，他下颌绷紧，青筋在太阳穴旁凸起，指尖攥得泛白。
他甚至听不到背景音乐与交谈声了，只剩下耳膜里“轰轰”的轰鸣。
那一刻，黄致远眼神骤然阴狠。
他猛地伸手，死死扣住岳思琳的手腕，力道之重让女人忍不住吃痛了一声。
“走。”
他的声音极低，几乎咬着牙齿挤出。
说罢，他硬生生拖着她往外走，在路过黎骁的时候，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黎少，有点私事，不奉陪了。”
语气里透着一种咬碎牙的克制。
可岳思琳的心底却被恐惧彻底淹没。
她太清楚黄致远是什么人。
若真跟着他走出这道门，等着她的，绝对是炼狱般的对待。
她下意识想要挣脱，声音带着惊恐地哭腔：“致远，我……”
话未说完，黄致远猛地一把攥住她的头发。
女人尖叫一声，整个人几乎被他生生扯得跪倒，狼狈地跌跌撞撞，被拖拽着往外走。
哭嚎声撕裂开音乐与人声，刺得人心口发紧。
场间气氛骤然死寂。
有人悄然移开目光，有人干脆低下头假装没看见。
此时此刻，黎骁神情终于不再玩世不恭，眼神像是终于看到一出大戏。
在他身旁的苏青书指尖摩挲着酒杯，目光也若有所思地停在姜尘身上。
而始作俑者姜尘却在此时脚下一虚，一个踉跄，整个人就朝着右侧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