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自己签还是我来?”
慕笙歌一板一眼地问好不容易排到队伍的周临,语气平淡。
周临看着那登记板,眼珠转了转,最后忍不住好奇,
扒拉着登记板的边缘,探头去看慕笙歌之前写的字。
上面的字迹清隽工整,非常好看。
周临讪讪地松开手,挠了挠头:
“那个……兄弟,我字写得跟狗爬似的,实在拿不出手,还是你来写吧。”
“姓名?”慕笙歌点了点头,笔尖悬在纸上。
“周临。周围的周,临时的临。”周临老老实实回答。
慕笙歌记录完毕,目光转向旁边的晏阡墨,依旧是那副平淡的语气:“你呢?”
“晏阡墨。”晏阡墨走上前,没有等待慕笙歌动手。
而是就着对方手持登记板的姿势,直接从他手中拿过笔,
在周临名字旁边的空白处,利落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字迹与慕笙歌的工不同,潦草而张扬,带着一股不羁的劲儿,力透纸背。
慕笙歌对此没有表示,只是等他将笔放回,便一丝不苟地继续完成后续的登记工作。
所有“转学生”信息登记完毕,众人终于踏入了萃华学院的内部。
这所学校从外面看颇具年代感,内部更是将这种陈旧感放大到了极致。
斑驳脱落的墙皮,颜色暗沉的老旧木质窗框,以及空气中混合着粉笔灰和旧书本的特有气味,无不昭示着它的历史。
与陈旧设施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校园里弥漫的那种过分统一,甚至带着压抑感的安静。
走廊里来往的学生不少,却听不到正常的喧哗与打闹声,
只有压得极低的交谈声和规律到有些刻板的脚步声,
每个人都在严格遵守着某种无形却不容置疑的纪律。
周临亦步亦趋地跟在晏阡墨身后,紧张地东张西望,忍不住小声嘀咕:
“义父……这地方怎么感觉比那个鬼慕府还让人心里发毛……”
他初三毕业就出来混社会,对高中的全部认知都来自于初中班上那几个埋头苦读的学霸,
“我他妈还没正儿八经上过高中呢……”
晏阡墨没有理会周临的碎碎念,他的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锁定在前方那个领着转学生们前往教学楼的清瘦背影上。
慕笙歌走路的姿态很端正,步伐均匀稳定,
合身的蓝白色校服外套勾勒出他略显单薄却线条流畅的肩背。
高三七班位于教学楼三楼的最尽头。
教室里的学生在门被推开的瞬间,齐刷刷地抬起头,
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这几位新来的转学生身上。
那些眼神里有短暂的好奇,审视,有习以为常的漠然,更多的,是深嵌眉宇间的疲惫。
讲台上站着一位戴着厚重黑框眼镜,面色严肃刻板的中年女教师,她就是班主任王老师。
她只是扭过头,目光在几个新生脸上扫过,没有多余的欢迎词,
直接指了指教室后排的几个空位,示意晏阡墨等人自己找位置坐下。
老玩家景安和明余自然坐在了一起,位于教室中间区域。
周临本想紧挨着晏阡墨坐,却发现晏阡墨的目光径直越过了其他空位。
落在了靠窗最后一个空位上,那里是慕笙歌刚刚落座位置的旁边。
周临瞬间怂了,他可不敢跟那个看起来极有可能是刚认义父的“老相好”Npc抢位置,
连忙脚底抹油,滑溜到了晏阡墨斜前方的一个空位坐下。
晏阡墨走到那个靠窗的位置,拉开有些老旧的木质椅子。
椅子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响。
身旁的慕笙歌完全不受打扰,他正低着头,
专注地看着摊在桌面上的物理课本,纤细白皙的手指握着一支笔,
在旁边的草稿纸上流畅地演算着公式,侧脸线条在从窗户透进来的光线下显得安静而认真。
第一节课就是王老师的语文课。
她讲课语速极快,几乎不给人思考的时间,内容全是枯燥乏味,需要死记硬背的考点和答题模板。
课堂气氛沉闷得令人窒息,大部分学生都低垂着头,机械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教室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发出的连绵不断的“沙沙”声,像春蚕啃食桑叶。
晏阡墨对课堂内容没有兴趣,他的注意力几乎全放在了身旁的人身上。
如此近的距离,似乎能清晰地闻到慕笙歌身上传来,极其清淡好闻的冷香,
气息与脑海中那些混乱而暧昧的片段交织在一起,让晏阡墨的心绪难以平静。
慕笙歌听课非常认真,脊背挺得笔直,笔记做得条理清晰,字迹工整。
完美得像个无可挑剔的模范生。
这种完美,过于标准,过于程序化,反而透着一股不真实感。
就在晏阡墨暗自观察之际,前排一个男生似乎因为前夜熬夜精神不济,头一点一点。
最终没能抵抗住睡意的侵袭,彻底趴在了桌子上,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讲台上王老师滔滔不绝的讲课声戛然而止。
整个教室的空气瞬间凝固成了坚冰。
王老师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粉笔,粉笔头在粉笔槽里发出清脆的“哒”的一声。
她面无表情,一步步走下讲台,高跟鞋的鞋跟敲击在水泥地面上,“叩、叩、叩”的声响,
在死寂的教室里被无限放大,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王老师走到那个睡着的男生桌前,停下脚步。
没有立刻发作,只是用冰冷的眼神盯着那颗埋在臂弯里的脑袋。
她像是积压的怒火终于找到了突破口,猛地抓起男生桌上那本厚厚的语文书,
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往桌面上拍去。
“啪!!!”
一声巨大 令人心惊肉跳的爆响在教室里炸开!
书本与坚硬的木质桌面猛烈碰撞,甚至震起了细微的粉尘。
那个男生被这巨响猛地惊醒,茫然抬起头,当看到站在面前面的王老师时,
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对、对不起……王老师,我、我……”他语无伦次地道歉,声音带着哭腔。
王老师斜睨着那个男生,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发出一声嗤笑:“呵。”
她转而扫视着教室里噤若寒蝉的其他学生,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
“我辛辛苦苦在上面讲课,你在台下睡觉?有你这么不尊重老师的吗?
你们还有几天能安稳地坐在这里读书?啊?
都已经是高三的人了,连这点自觉性都没有吗?!”
王老师情绪起伏极大,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狰狞,瞳孔里似乎有扭曲的血丝在蔓延。
“我说过多少次了!记重点!记重点!!
耳朵要是不要,就干脆割下来算了!!”
王老师激动地嘶吼道,声音因为极度愤怒而变形。
那男生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猛地一个激灵,开始更加疯狂地道歉:
“对不起老师……真的对不起……我只是……只是您布置的作业实在太多了……”
辩解戛然而止,因为王老师那戴着廉价塑料戒指的手,
已经如同铁钳般,分别覆上了男生的两只耳朵。
“撕拉——!!!”
一声血肉被强行撕裂的声响,伴随着男生骤然爆发出的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响彻了整个教室。
鲜血瞬间从他脑袋两侧被硬生生撕扯开的伤口里汹涌冒出,染红了他的衣领和桌面。
男生痛苦地倒在地上,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双手徒劳地想要捂住脑袋上那两个血洞,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最终在极致的痛苦和失血中,
彻底失去了动静,瞪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无尽的恐惧。
王老师站在原地,两只手各捏着一只血淋淋 还在滴血的耳朵。
脸上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满腔的怒火终于得到了宣泄。
她随手将那两只耳朵丢垃圾一样扔在地上,用沾满鲜血的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这才重新走回讲台,拿起粉笔,继续用她那毫无波澜的语调讲解着古文虚词的用法。
周临本来也被沉闷课堂弄得昏昏欲睡,亲眼目睹这骇人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赶紧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
腰板挺得笔直,不敢有丝毫懈怠。
晏阡墨下意识地瞥向身旁的慕笙歌,却发现对方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微微低着头
专注地看着课本和笔记,笔尖在草稿纸上移动,
对刚才发生在咫尺之遥的血腥插曲,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反应。
晏阡墨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发现除了他们这几个玩家之外,
教室里的其他本土学生,虽然身体紧绷,眼神恐惧,
但在王老师回到讲台后,也都迅速恢复了之前的状态,
低头,记笔记,对这种事早已习以为常。
这种近乎麻木的“正常”,在这种环境下,反而显得格外异常和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