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殿的药炉泛着温润的玉色,鼎身缠绕的梧桐纹在灵火映照下轻轻流转。
凤玲珑将最后一味“醒神花”投入炉中,指尖混沌灵焱骤然收紧,七彩焰心精准地裹住花瓣,将那缕易散的清灵之气牢牢锁在药鼎中央。
“还需温养三个时辰。”她擦了擦额角的薄汗,转头看向榻上——凤若心已经不哭了,只是抱着膝盖缩在角落,眼神空茫地望着窗外,像只受惊后不肯探出脑袋的小兽。
这几日她皆是如此,不说话,不吃饭,任由谁劝都只当听不见。
“清魂丹能净化你体内残存的暗影邪气。”凤玲珑端过一碗温热的参汤,轻声道,“多少喝点?”
凤若心的睫毛颤了颤,依旧没动。
凤玲珑也不勉强,将参汤放在床头矮几上,转身走向外间的丹台。那里堆着小山似的药草,都是她这几日从库房翻找出来的,有给长老们调理旧伤的“骨愈草”,有给年幼弟子固本培元的“凝灵花”,还有专治灵羽仙域寒气侵体的“暖阳草”。
自即位仪式后,她便给自己排满了日程。
每日天未亮,梧桐林里便已响起她指导弟子练剑的声音。
那些曾被假凤玲珑蛊惑的弟子,此刻都卯着劲想证明自己,一招一式格外认真。凤玲珑教得耐心,从最基础的灵力运转到凤凰真火的控火诀,连握剑的姿势都要一一纠正。
有个总学不会“燎原式”的小弟子急得掉眼泪,她便握着他的手,一遍遍地引动灵焱示范:“别怕烫,凤凰族的火,是暖的。”
午后的丹殿永远飘着药香。她守在药炉前,一坐便是几个时辰。
来求药的族人从最初的拘谨,渐渐变得自然,有时还会隔着丹台与她闲聊几句——张婆婆会念叨自家孙子又偷练禁术,负责洒扫的阿竹会说梧桐林深处开了片新的灵植。凤玲珑总是笑着听,偶尔插句话,丹殿里的气氛便活络起来。
墨渊辰时常会来,有时带些刚摘的灵果,有时只是站在门口看她炼丹。他不怎么说话,却会在她揉肩膀时递过一个温热的手炉,会在弟子们围着她问东问西时,默默站在一旁挡住过于灼热的视线。
这日傍晚,凤玲珑刚炼好一炉“清魂丹”,药香漫出丹殿,竟引得殿外的梧桐叶都簌簌作响。
她将丹药倒在玉盘中,圆润的丹丸泛着淡淡的金光,隐隐能看到凤凰虚影在其中盘旋——竟是上品清魂丹。
“成了。”她拿起一颗,走到榻边,“若心,张嘴。”
凤若心这次没有抗拒,微微仰头,任由丹药滚入喉中。清魂丹入口即化,一股清凉的灵力顺着喉咙滑下,瞬间流遍四肢百骸。
她闷哼一声,心口的暗影种子像是被沸水烫过,发出细微的“滋滋”声,那些盘踞在眼底的黑气,竟淡了几分。
“感觉怎么样?”凤玲珑连忙问。
凤若心低下头,过了许久,才用蚊子般的声音道:“……不疼了。”
这是她醒来后,第一次主动说话。凤玲珑心中一喜,刚想再说点什么,却见她眼圈又红了,猛地掀开被子躺下,背对着她闷闷道:“我要睡了。”
凤玲珑看着她紧绷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继续整理药草。窗外的霞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她身上,竟在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连日来的修炼与炼丹,让她的混沌灵焱愈发精纯,连带着气息都沉稳了许多,偶尔抬眸时,眼底的从容与威严,已隐隐有了女帝该有的模样。
“女帝。”二长老凤栖捧着一本账册走进来,看到她周身流转的灵焱,眼中闪过一丝惊叹,“这是库房的清点记录,您过目。”
凤玲珑接过账册,指尖划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凤厉当权时贪墨了不少资源,连给老弱修士的丹药都克扣了大半。
她眉头微蹙,在账册上圈出几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明日起,每月给丹殿加三成拨款,优先供应老弱修士的药草。另外,凤厉的党羽虽已肃清,但族中各脉的权力需重新调配,你拟份章程给我。”
凤栖看着她条理清晰地安排事务,恍惚间竟觉得眼前的少女与当年的凌月璃隐隐重合。他拱手道:“老臣这就去办。”
待凤栖离开,丹殿又恢复了安静。凤玲珑放下账册,看向榻上的凤若心,她似乎真的睡着了,呼吸均匀,只是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墨渊辰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手里提着一盏琉璃灯,灯光映得他眼底一片柔和:“该歇息了。”
凤玲珑点头,走到他身边。两人并肩走出丹殿,梧桐林的晚风带着清冽的灵气,吹得人精神一振。
她身上的金红色女帝朝服在夜色中泛着温润光泽,裙摆上绣着的凤凰图腾仿佛要振翅欲飞。
“她会好起来的。”墨渊辰突然开口。
“嗯。”凤玲珑望着漫天星辰,“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灵羽仙域的灵气如潮水般涌来,顺着她的经脉缓缓流转,混沌灵焱在丹田中轻轻嗡鸣,与这片土地的心跳渐渐合拍。
她知道,前路依旧有迷雾,有暗礁,但只要守住这份沉稳与坚韧,总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夜风拂过,吹动她金红色的衣袂,也吹动了远处梧桐林里新生的枝芽。属于凤玲珑的时代,正在这寂静的夜色中,悄然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