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流转,前方一道人影悄然浮现,仿佛本就是这晨雾的一部分。
李燕北脚步一顿,手下意识地按上了腰间的刀柄,待看清来人面容,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只是这笑容比哭还难看:“岳老板?一大清早,你怎么会在这里?”
岳再兴一袭青袍,立于朦胧雾气之中,身姿挺拔如松。
身上的仙衣道袍纤尘不染,泛着极淡的微光,将他俊朗的面容衬得愈发深邃难测。
他看着李燕北,声音平静无波:“我在等你。”
“等我?”
李燕北真正愣住了,他与岳再兴虽有数面之缘,甚至承过对方两次救命之恩,但交情远未到让对方在清晨雾中专门等候的地步。
“我查到,你打算卖掉名下所有的产业。”岳再兴直接点破。
李燕北嘴角抽搐一下,苦涩地点了点头:“是。有人愿意接下我和杜桐轩的赌局,也承诺护我全家安全前往江南。那是个好地方。”
他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倦怠与无奈。
同时也暗自心惊于岳再兴的势力之恐怖,他变卖产业乃是极为隐秘之事,连陆小凤都不知道,岳再兴却掌握的一清二楚。
“看来,你已认定自己必输无疑。”岳再兴的语气听不出丝毫情绪。
李燕北没有回答,只是那抹苦笑愈发深刻,答案已写在他的脸上。
如今京城赌盘,叶孤城的胜算已高达七比一,他看不到任何胜机。
“我来,是要告诉你,你的赌约,一定会赢。”
岳再兴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大自信,穿透雾气,敲打在李燕北的心头。
“你不需要变卖产业,更无须为你那十九个儿子寻找退路。”
李燕北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疑。
他不明白,岳再兴这份自信从何而来。
“即便,”岳再兴缓缓补充道,“你真的赌输了,我亦可保你家小无恙,甚至东山再起。你又何必急于一时,将半生基业拱手让人?”
李燕北身躯一震,瞳孔微微收缩。
他不是蠢人,刹那间便明白了岳再兴话语中未尽的深意。
对方与自己非亲非故,甚至自己还欠着对方人情,如此兜底承诺,绝非无缘无故。
这是要招揽,要他将自己和麾下势力,彻底投效于对方!
投靠吗?
李燕北内心剧烈挣扎。
他是一方豪雄,纵然此刻信心动摇,但多年刀头舔血养出的傲气仍在。
寄人篱下,为人鹰犬,岂是轻易能下的决定?
长街之上,雾气无声流淌,将两人身影笼罩,只剩下压抑的沉默。
岳再兴并不催促,只是静静站着,目光如同深潭,静观李燕北内心的波涛汹涌。
时间一点点过去。
终于,李燕北深吸一口冰冷的雾气,眼中挣扎之色渐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岳再兴号称天下第一,又有着珠光宝气阁的无尽财富,投靠此人,不丢人!
他猛然单膝跪地,抱拳沉声道:“属下李燕北,拜见主公!”
岳再兴看着他,手腕一翻,三样物事凭空出现:一张狰狞威严的龙首面具,一枚镌刻云纹青龙的青色令牌,一面雪白大旗,旗面上一条青龙张牙舞爪,腾云欲飞,那双龙眸在雾霭中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凶光。
同时,岳再兴脸上已覆上了一张更为威严、更为至尊的龙首面具。
面具覆上的刹那,他整个人的气息陡然一变,不再是那个温和的珠光宝气阁老板,而是仿佛化作了一头俯瞰苍生的九天青龙,威压凛然,无可匹敌。
“从今日起,你便是青龙会,七龙首。”
岳再兴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金属般的冰冷与磁性。
他随即将一本薄薄的册子递到李燕北面前:“你的武功本已不错,但还不够,这是本座赐予你的武功。”
李燕北双手接过,稍稍翻动,看了几页,浑身剧震,脸上瞬间血色尽褪,失声低呼:“吸星大法?!”
吸纳他人内力为己用!
这简直是骇人听闻、不容于正道的盖世魔功!
惊恐之后,一股难以抑制的灼热野心猛地从他心底窜起,瞬间烧遍了四肢百骸。
力量,这是足以让他脱胎换骨、纵横天下的力量!
而赐予他这一切的正是岳再兴!
李燕北再无犹豫,眼中只剩下狂热与臣服,他深深叩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属下李燕北,拜见大龙首!”
他郑重拿起那枚属于七龙首的面具,缓缓覆盖在自己脸上。
面具之下,京城的豪雄李燕北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青龙会的第七龙首。
........
岳再兴回到珠光宝气阁分部时,天色已亮了不少。
陆小凤正焦急地等在欧阳情房外,一见岳再兴回来,立刻迎上前:“岳兄,你去了何处?我正欲再去一趟李燕北的十三公馆,他那位十三姨太与欧阳情是手帕交,或许能问出些欧阳情遇袭前的线索。”
“方才出去透了透气。”岳再兴淡然道,“你放心去吧,此处有我。”
陆小凤重重一拍岳再兴肩膀:“有劳岳兄了!”
说罢,人已如一阵风般掠了出去,那标志性的四条眉毛似乎都带着忧色。
岳再兴推门进入客房,药味弥漫之中,欧阳情已然醒转,正倚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如纸,唇上不见半分血色,一双美眸失神地望着窗棂透入的微光。
听到动静,她缓缓转过头,见是岳再兴,眼神顿时变得极为复杂。
惊惧、仇恨、茫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交织在一起。
大姐公孙兰和二姐,都是死在眼前这个青袍男子手中,红鞋子组织也因此烟消云散。
可偏偏,也是这个人,昨夜将她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她挣扎了一下,声音细若游丝:“.......谢谢你。”
岳再兴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语气平淡:“我是看在陆小凤的面子上。你要谢,便谢他吧。他守了你一夜,方才又为你的事奔波去了。”
听到“陆小凤”三字,欧阳情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情愫,似是温暖,又似是更深的烦乱。
她想起了薛冰,想起了自己与陆小凤之间理还乱的关系,一时间心绪如麻,默默接过水杯,不再言语。
岳再兴也无心去探究这女儿家心思。
他负手立于窗前,目光投向窗外逐渐熙攘的街道,眼底深处,却仿佛有青龙盘踞,俯瞰着这座风云际会的京城。
他的棋,已经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