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看着地上的尸体和面色冷硬的李燕北,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绝望气息让他心头沉重。
李燕北没有隐瞒,将十三姨下毒、行刺以及最终自尽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
陆小凤也没有怀疑,李燕北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现场的痕迹也足以佐证他的说法。
他只是没想到,欧阳情的这位闺中密友,平日里看起来温婉依人,一旦下定决心,竟是如此决绝和果断。
他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李燕北宽厚的肩膀,报以理解和同情目光。
这种被最亲近之人背叛的滋味,足以让任何铁汉心寒。
“明晚紫禁城那一战,”陆小凤从怀中取出那条缎带,递向李燕北,“你去不去?我这里还有缎带。”
李燕北的目光在散发着柔和光晕的缎带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坚定地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不去了。多谢你的好意,陆小凤。”
他现在是青龙会的第七龙首,当务之急是尽快炼化体内吸纳来的驳杂内力,提升实力。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谁胜谁负,对他而言已经失去了意义。
十三姨的背叛,像一盆冰水从他头顶浇下,让他感受到了彻骨的寒冷,也让他变得前所未有的多疑和谨慎。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明晚的太和殿之巅,绝不仅仅是两名剑客的公平比试,其下必然隐藏着巨大的阴谋漩涡。
他不想,也不能再卷入其中。
陆小凤只当他是因十三姨之事心灰意冷,受了情伤,便也不再多劝,将缎带收回,郑重道:“等明天一切尘埃落定,我来找你喝酒。”
李燕北脸上终于挤出一丝算不上好看、却真实了许多的笑容,重重点头:“好!一言为定,不醉不归!”
.......
九月十五,夜晚。
紫禁城笼罩在一片异样的静谧之中,然而在这静谧之下,却是无数暗流的涌动。
皇帝的书房内,烛火通明。
年轻的皇帝正襟危坐,批阅着仿佛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奏章。
今夜本是极其危险的一夜,但他眉宇间却是一片平和,再也找不到往日的愁绪与焦虑。
只因他不再仅仅是孤家寡人的皇帝,他还是青龙会的第二龙首。
而在这间看似只有他一人的书房阴影处,青龙会真正的大龙首,正如同最可靠的守护神般悄然存在。
有他在,皇帝感到无比安心,即便传闻中剑法通神的叶孤城亲自前来,他也相信大龙首能护他周全。
想到此处,他嘴角甚至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三百万两急需的辽东军饷,已从内库拨出,由他最信任的臣子押送往边关。
更重要的是,青龙会的精锐也已随之而动,他们会像最敏锐的猎犬,死死盯住这笔巨款的每一两流向。
谁敢伸爪子贪污,青龙会的制裁便会如期而至。
大龙首说得对,自从戴上那枚龙首面具后,许多曾经困扰他、让他束手无策的难题,都变得简单明了起来。
他现在甚至有些期待平南王世子那边的动作了。
大龙首承诺,一旦解决掉平南王这个心腹大患,平南王府多年来积累的、数额可能高达五百万两以上的巨额财富,将尽数归于他的内库。
那将是一笔足以让他施展抱负、稳固江山的强大资本!
与此处的镇定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太和殿附近区域的紧张气氛。
大内侍卫统领魏子云、丁敖、屠方、殷羡四人,看着眼前这些手持缎带、鱼贯而入的江湖豪客,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心中涌起一股被愚弄的荒唐感。
他们明明只给了陆小凤六条缎带!
算上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入内观战者不应超过八人!
可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已经有:
蜀中唐门年轻一代的翘楚,“毒手搜魂”唐天纵;
武当名宿,辈分极高的木道人;
峨眉派掌门,剑法超群的独孤一鹤;
总是念叨着“阿弥陀佛”的老实和尚;
轻功绝顶、妙手空空的司空摘星;
以及分发缎带的陆小凤本人。
这还不算完,紧接着又来了三位:
川湘一带三十六帮悍盗的总瓢把子,以掌力刚猛着称的“开天掌”卜巨;
长乐山庄庄主,号称“太平剑客”的司马紫衣,此人出身武林三大世家之一的司马家,家传剑法非同小可。
足足九个人!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预定的名额!
魏子云锐利的目光立刻投向陆小凤,带着质询。
陆小凤也是一脸茫然和震惊,他亲手只发出了几条缎带,独孤一鹤可以作证,怎么会多出这么多人?
他立刻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既然存在另外获得缎带的渠道,那么此刻持有缎带、甚至可能已经混入皇宫的人,恐怕远不止眼前这些!
当这一行人被引至太和殿前宽阔的广场,借着明亮的月光和四周的火把,他们赫然发现,太和殿那巍峨的屋顶上,影影绰绰站着的,根本不是八九个人,而是足足十三个身影!
这些人都戴着各式面具,隐藏了真实身份,在月光下如同鬼魅。
魏子云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但他毕竟久经风浪,立刻强自镇定下来,沉声下令:“立刻加派一倍的人手,明哨暗哨全部启动!封锁所有通往此处的宫门,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即便持有缎带者,也一律拦在外面!”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整个紫禁城的防卫等级瞬间提升到了最高。
陆小凤目光疾速扫过屋顶上那十三道身影,心中警铃大作。
独孤一鹤悄无声息地靠近他身边,这位峨眉掌门神色异常严肃,压低声音道:“陆小凤,情况很不对劲。你还记得岳老板离开前的分析吗?”
陆小凤眉头紧锁,他当然记得!
岳再兴明确指出,凶手与太监总管有关,目标极可能是皇宫大内最有价值的人——皇帝!
多出来的神秘观战者、被异常调动的侍卫、已被收买的太监总管王总管........这些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被岳再兴那句提醒瞬间串联起来!
一道冰冷的惊雷骤然划过陆小凤的脑海,让他浑身汗毛倒竖,悚然而惊!
这不是简单的观战!
这是一个精心策划的、以剑神决斗为烟雾的、针对当今天子的巨大阴谋!
而他们这些人,甚至包括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很可能都成了这盘棋局中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