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凛冽，吹过荒蛮的山脊，带来远方妖兽的隐约嘶吼。
云渊盘膝坐在背风处，双目紧闭，脸色依旧有些苍白。识海中那被残魂精神尖刺撕裂的痛楚正在缓缓平复，《星辰衍道诀》运转之下，星辰之力如同清凉的溪流，滋养着受损的神魂。体内因瞬间接触血髓晶而躁动的气血也逐渐被混沌灵力梳理平复。
玄十一守在一旁，短刃横于膝上，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但偶尔会落在那闭目调息的青年身上，眼神复杂难明。
约莫一个时辰后，云渊长长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缓缓睁开了眼睛。神魂的创伤暂时被压制，但并未痊愈，需要日后慢慢温养，或者寻找特定的滋养神魂的灵药。
“阁下无恙否？”玄十一见他醒来，开口问道，语气比之前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
“无妨。”云渊摇了摇头，声音依旧沙哑。他看向玄十一，“你的承诺。”
玄十一神色一正，肃然道：“玄十一以心魔立誓，自当遵守。”她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道：
“国师厉绝海，修为深不可测，至少是元婴后期大圆满，其所修《九幽玄煞功》能汲取王朝怨气与龙气修行，歹毒无比。他暗中经营已久，朝中大半文武已投靠其麾下，巡查司更是其爪牙，由其子厉煞直接掌控。”
“此次发难，他勾结了北方的‘黑煞宗’以及境内几个早已被其渗透的一流宗门，里应外合。陛下闭关冲击化神的关键时刻被强行干扰，虽未当场……但定然受了极重的反噬。我等影卫拼死护送陛下进入皇陵秘境暂避，由大统领等人死守秘境入口。我则奉命突围，前往‘天剑宗’求援。”
说到天剑宗，玄十一眼中闪过一丝黯淡：“但沿途遭遇无数次截杀，巡查司的探子几乎遍布全国，那特制罗盘对修炼阴寒功法以及……身具特殊气息者感应极其敏锐。我怀疑，他们搜寻特殊体质，可能与厉绝海意图修炼某种需要大量‘药引’的禁忌秘术有关，或是为了献祭以彻底掌控王朝龙玺。”
云渊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膝上敲击。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女帝未死，但被困皇陵秘境。国师势力庞大，且目的阴毒。
“天剑宗……会出手？”云渊问道。青冥王朝境内的顶级宗门，态度暧昧。
玄十一苦笑：“天剑宗与皇室素有渊源，上一代宗主曾欠下陛下大人情。但如今局势……他们是否会为了一个生死不明的女帝，与势大的国师及其联盟彻底撕破脸，难说。我的任务，只是将求援信和陛下信物送到。”
她顿了顿，看向云渊，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阁下似乎对国师府颇为了解，甚至能认出那罗盘？莫非……”
“有些旧怨。”云渊淡淡打断她，不欲多言自己的事。他转而问道：“皇陵秘境入口在何处？守卫情况如何？”
玄十一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阁下问此作甚？”皇陵秘境是皇室最后的壁垒，位置绝密。
“或许，多条路。”云渊目光深邃，“直接求援天剑宗，变数太大。若能有其他方式联系甚至进入秘境，或许能更快确认女帝状况，里应外合。”
玄十一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眼前之人救了她，手段神秘，对国师府有敌意，似乎是可以利用的力量。但皇陵秘事关乎陛下最终安危……
最终，她咬了咬牙，取出一枚玉简，以神念在其中刻画了一番，递给云渊：“这是前往皇陵秘境外围的路线图，以及我知道的明哨暗卡分布。但核心区域有上古禁制，没有皇室血脉或特定信物，根本无法进入，强行闯入必死无疑。我也只知外部路线。”
云渊接过玉简，神识扫过，将其内容记下，随后掌心灵力一吐，玉简化作齑粉。
“足够了。”他点点头。他也没指望现在就能进入皇陵，但这无疑是一条重要的信息渠道。
交易完成，两人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玄十一调息着，努力恢复一丝力量。云渊则暗自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
北方荒蛮山脉显然不能再待了。血池的异动很可能引来更强大的存在或国师府的探查。必须尽快离开。
向东、向南是国师势力范围，自投罗网。向西是死亡沙漠，绝地。
似乎……只有向东北方向，绕开王朝腹地，沿着边境线，前往那个据说与青冥王朝时有摩擦的邻国——大炎王朝暂避，才是相对安全的选择。而且，大炎王朝以炼体着称，或许有能修复丹田的另类机缘。
至于玄十一……
云渊看向她：“你伤势暂稳，但元婴之伤非比寻常，需尽快觅地静养或寻找灵药。有何打算？继续前往天剑宗？”
玄十一脸上露出一丝挣扎。她伤势太重，实力十不存一，独自穿越国师重重封锁线前往天剑宗，希望渺茫。但这是陛下的命令……
她看了看云渊，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此人神秘强大，若能得他相助……
但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她按下。对方已救她一命，并达成了交易，并无义务再帮她。且对方显然不想卷入过深。
“我会尽力前往天剑宗。”玄十一最终坚定地说道，“这是我的职责。”
云渊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人各有志，他无意干涉。他能感觉到，玄十一的道心与忠诚极为坚定，这是她的选择。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既如此，便在此别过吧。山高水长，各自珍重。”
玄十一也挣扎着站起，对着云渊郑重行了一礼：“阁下救命之恩，玄十一铭记于心。若玄十一此次不死，日后必有厚报！还未请教阁下名讳，日后也好……”
“若有缘，自会知晓。”云渊打断了她，声音平淡。他不想留下太多痕迹。
说完，他不再犹豫，转身选定东北方向，星辰步法展开，身影几个闪烁间，便消失在了茫茫山林之中。
玄十一站在原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寒风吹起她破碎的宫装，显得格外单薄和孤寂。
最终，她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眼中重新燃起坚定的光芒，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蹒跚却决绝地离去。
两人自此分道扬镳，各奔前程。
……
云渊一路向东北疾行。
数日后，他已彻底远离了那片血色区域，进入了荒蛮山脉的更深处，这里人迹罕至，妖兽横行。
他寻了一处天然形成的隐蔽石洞，布下预警和隐匿阵法，决定暂时停留。
首要之事，便是处理那枚险些让他丧命的血髓晶。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那枚拳头大小、依旧在微微搏动的暗红色晶石。
刹那间，磅礴的气血和煞力再次弥漫开来，引得他气血一阵翻涌。怀中的血魔令牌也再次发出兴奋的嗡鸣。
云渊眼神炽热，但更多的是警惕。此物能量太过庞大狂暴，直接吸收无异于自杀。
他尝试着运转《星辰衍道诀》，分出一丝极其细微的混沌灵力，小心翼翼地包裹向血髓晶，试图从中剥离出一丝最精纯的气血能量。
过程极其缓慢，且需要全神贯注。混沌灵力如同最精密的刻刀，一点点地磨灭煞气，萃取精华。
足足耗费了半个时辰，他才成功剥离出头发丝般细小的一缕精纯气血，缓缓引入体内。
轰！
如同一点火星掉入了油锅！那缕气血虽细，却精纯无比，瞬间在他体内化开，融入四肢百骸！一股暖流席卷全身，之前神魂受损带来的虚弱感竟被驱散了不少，肉身气血也明显壮大了一丝！
“果然有效！”云渊心中一喜。
但紧接着，那被剥离了气血后残留的煞气，却变得更加狂暴，试图反噬他的灵力。
云渊冷哼一声，混沌灵力席卷而上，直接将那缕煞气吞噬同化，反而壮大了自身一丝。
“妙极！”他眼中精光大放。这血髓晶对他而言，简直是淬炼肉身、滋养神魂、甚至增长修为的绝世宝药！虽然过程凶险缓慢，但收益巨大！
他压下立刻大量吸收的冲动，深知贪多嚼不烂的道理。每日炼化一丝，细水长流，方是正道。
他将血髓晶慎重收起，又拿出了那枚得自血魇蛇的妖丹和血魔令牌。
妖丹蕴含的力量相对温和一些，但也煞气十足。他暂时不打算动用。
而血魔令牌……此次能惊退那残魂，全靠此物。
他仔细摩挲着令牌上冰冷的纹路，尝试着将更多混沌灵力注入其中。
令牌再次泛起暗红光芒，但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反应。似乎它目前的主要作用，就是感应同源煞气，并对低阶血煞类存在有一定的威慑。
“魔主信物？”云渊想起那残魂惊惧的嘶吼。这令牌的来历，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将令牌收起，他又开始清点其他收获，主要是从那三个国师府巡查司修士身上得来的。
灵石不多，丹药普通，唯有一件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张材质特殊、描绘着复杂山川地貌的残图，似乎年代久远，与现今的地图有很大不同。残图中心标注着一个古怪的标记，旁边有几个模糊的古字。
云渊辨认了许久，才勉强认出：
“焱……古……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