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滩上,夜风凛冽,卷起沙砾,抽打在脸上,带着生硬的疼。
云渊的心却比这夜风更冷。
前方,那数十道疾驰而来的流光如同索命的符诏,为首那道金丹期的强大气息更是如同山岳般压来,彻底锁死了他所有逃遁的空间。后方,是刚刚发生过厮杀、已然暴露的石林,或许还隐藏着未知的杀手。
真正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汗水瞬间浸湿了后背,并非因为奔跑,而是源于那令人窒息的绝望感。实力的绝对差距,绝非计谋和勇气能够弥补。
要结束了吗?死在这片无人知晓的荒原,如同玄七,如同柳白,如同那些无数被祭祀吞噬的生魂一般?
不!
云渊眼中猛地爆发出不甘的火焰!他好不容易才看到一丝修复丹田的希望,好不容易才得知国师那骇人听闻的阴谋,好不容易才从皇城那必死之局中挣出一线生机!怎能就此放弃!
就算死,也要崩掉你们满口牙!
强烈的求生欲和愤怒压过了恐惧,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硬拼是死路一条!遁符已尽,速度不及!阵法材料匮乏,无法布置大型困杀阵!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可以利用?!
他的目光猛地扫过四周——荒原,戈壁,石林……古巫纹!大地之力!
一个极其疯狂、近乎自毁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他猛地低下头,看向手中那枚刚刚收获、能量消耗大半的沙蜥内丹,又看向储物戒中那面记载着古巫纹的黑色石板,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胸口——那里,是纯阳圣体气血最旺盛之处!
赌了!
就在前方追兵即将进入攻击范围的刹那,云渊做出了一个让所有追兵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非但没有转身逃跑,反而猛地用那柄短刀,划开了自己的掌心!滚烫的、蕴含着纯阳气息的鲜血瞬间涌出!
他以血为媒,以指为笔,不顾一切地疯狂催动刚刚恢复些许的神识,参照着黑色石板上和石壁壁画中记下的那几个最复杂、最核心的古巫纹,就在这片戈壁滩上,以自身鲜血急速刻画起来!
他不是要刻画完整的巫阵,那根本来不及!他只是在模仿那种引动星力与地脉结合的独特“韵律”和“结构”!试图以自身纯阳之血为引,以那残破的沙蜥内丹为基,强行沟通这片古巫遗迹残留的大地之力,并引动……眉心的虚空星核!
这无异于刀尖跳舞,玩火自焚!他对古巫纹的理解只是皮毛,强行引动的后果根本无法预料!更大的可能是被狂暴的力量反噬而死!
但他没有选择!
“他在干什么?”疾驰而来的追兵中也发出了惊疑之声。为首那名身穿国师府金丹长老服饰、面容阴鸷的老者(正是之前秘库中逃脱的那人)眉头一皱,虽然不解,但心中却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阻止他!杀!”
无数道法术光芒和飞剑法宝,如同暴雨般向着云渊倾泻而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云渊最后一个血符文刻画完成!
他猛地将那颗沙蜥内丹按在血符文中心,同时,将所有意志、所有神识、所有对生存的渴望,疯狂地冲向了眉心的星核印记!
“以我之血,引地之脉!以星为媒,燃吾之魂!启——!!!”
他发出了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咆哮!
嗡——!!!
他脚下的大地,猛地剧烈一震!并非整个荒原,而是以他为中心,方圆十丈内的地面,那些古老的、沉寂了无数岁月的古巫遗迹残留的力量,似乎被这不顾一切的、充满野性的呼唤和纯阳之血强行激活了!
一道道粗大的、土黄色的地脉之气如同怒龙般从地下破土而出,环绕着云渊疯狂旋转,形成一个简陋却狂暴的防护力场!
与此同时,他眉心的星核印记前所未有地灼热起来!苍穹之上,对应此地的几颗古老星辰,似乎微微亮了一瞬,一缕微弱却无比纯粹的星辰之力,穿透无尽虚空,无视了距离,骤然降临,融入那地脉之气中!
地脉与星力,在这疯狂的血祭和古巫纹的引导下,竟然真的产生了一丝极其粗暴、极不稳定的融合!
轰!!!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乱却磅礴无比的冲击波,以云渊为中心,猛地向四周爆发开来!
那倾泻而来的无数攻击,撞上这融合了地脉与星力的混乱力场,顿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轰隆隆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声中,光芒乱闪,能量肆虐!冲在最前面的几名筑基追兵,瞬间被这狂暴的冲击波撕成了碎片!就连那名金丹长老,也被震得气血翻腾,连连后退,眼中充满了骇然与难以置信!
“这是什么力量?!竟然能引动地脉和星辰?!”他失声惊呼,看着那在爆炸中心被土黄色星力光芒彻底吞没的身影,一时间竟不敢上前!
爆炸过后,烟尘弥漫。
云渊所在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洞。他本人单膝跪在坑底,七窍流血,身体表面布满了可怕的裂痕,仿佛一碰就会碎掉的瓷器,气息微弱到了极点。
他成功了,也失败了。
他强行引动了远超自身负荷的力量,暂时挡住了必杀一击,但自身也遭到了毁灭性的反噬,经脉尽碎,五脏移位,神魂之火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那枚沙蜥内丹早已化为齑粉。
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瞬间。
他体内那点丹田星火,在这外来的、狂暴却蕴含生机的星辰与地脉之力的刺激下,以及纯阳之血的滋养下,竟然如同被浇上了火油般,猛地炽烈燃烧起来!
纯阳圣体的潜能,在这一刻被死亡的压力和外力的刺激,逼出了一丝!
那火焰并非真实之火,而是生命本源与星辰地脉之力结合产生的异变!它疯狂地灼烧着破损的丹田壁垒,那原本死寂坚固的壁垒,在这奇异的火焰灼烧下,竟然开始微微软化,甚至有一丝丝极其细微的裂隙被强行弥合!
一种难以形容的、撕裂与重生并存的剧痛,席卷了云渊全身!
“啊——!”他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嘶吼。
但这变化极其微弱,相对于他整体的重伤,依旧是杯水车薪,无法逆转死局。
坑洞之外,那名金丹长老惊疑不定地观察了片刻,确认云渊已是强弩之末,方才狞笑着一步步逼近:“小杂种!果然有些邪门!可惜,到此为止了!乖乖交出星核,本座给你个痛快!”
他抬起手,凝聚起恐怖的灵力,就要给予云渊最后一击。
云渊挣扎着抬起头,视野模糊,只能看到一道死亡的黑影缓缓压来。
结束了吗……
就在他万念俱灰之际——
“咻——啪!”
一道尖锐的呼啸声划破夜空,随即在高空中炸开一朵巨大的、狰狞的沙鹫图案焰火!
紧接着,大地开始震动!远处,如同闷雷般的马蹄声滚滚而来!烟尘冲天而起,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冲锋!
“沙鹫商团的求救信号?还有……荒原狼骑?!”那名金丹长老脸色猛地一变,看向烟尘起处,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妈的!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他看了一眼坑底奄奄一息的云渊,又看了看那越来越近、明显是冲着他来的大规模骑兵,脸上露出极度不甘的神色。
若是平时,他自然不惧这些荒原上的蛮子。但现在他任务在身,目标状态诡异,若是被这些蛮子缠上,恐生变故。
“算你走运!”他恶狠狠地瞪了云渊一眼,当机立断,竟然不再补刀,而是挥手卷起那些幸存的部下,“我们走!”
流光乍起,国师府的人竟然就这么干脆利落地退走了!
云渊躺在坑底,意识模糊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在做梦。
得救了?为什么?
那滚滚铁骑如同洪流般冲至近前,为首的,正是白天那名沙鹫商团的护卫首领!他浑身浴血,显然经历了一场恶战。而他身旁,还跟着一队穿着完全不同、骑着巨大荒原狼、气息更加野蛮彪悍的骑兵,为首的是一名脸上有着狰狞兽纹疤痕的壮汉。
“就是这里!刚才那动静……”商队首领看到坑底的云渊和周围的惨状,倒吸一口凉气,又看到退走的国师府流光,脸色变幻不定。
那荒原狼骑的首领,兽纹壮汉跳下狼背,走到坑边,目光锐利地扫过云渊,又仔细感知了一下周围残留的、混乱的大地与星辰之力,以及那淡淡的古巫气息,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和疑惑。
他蹲下身,检查了一下云渊的伤势,眉头紧锁,用生硬的通用语对商队首领道:“这个人,我们要带走。”
商队首领似乎有些忌惮这狼骑首领,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这次多谢拓跋头领相助,此人既然与贵族有缘,自当由贵族处置。”
兽纹壮汉不再多言,大手一挥,两名狼骑兵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云渊抬起,放在一匹巨狼的背上。
“走!”狼骑首领低喝一声,带着部下,如同来时一般,如同旋风般卷起烟尘,迅速消失在荒原的夜色之中。
商队首领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眼神复杂,最终叹了口气,带领手下开始打扫战场,救治伤员。
云渊的意识在颠簸中沉浮,仿佛漂泊在无尽的黑暗海洋。
他不知道自己将被带往何方,是新的机遇,还是另一个陷阱?
但他体内,那缕由绝望中点燃的、融合了纯阳气血、星辰地脉之力的奇异火焰,仍在微弱却顽强地燃烧着,灼烧着那破损的丹田,仿佛在孕育着某种不可思议的蜕变……
绝境之后,似是另一条未知的道路,在他脚下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