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来时的青石阶梯向上,脚步落在积尘上,发出空旷的回响。身后那镇压着冥煞之眼的星辰殿堂,以及巡星使曜煌那亘古永寂的骸骨,都被浓重的黑暗与沉寂吞没,只余下沉重的责任烙印在云渊心头。
手中的星辰碎片依旧散发着淡淡的温热,与体内新生的星脉隐隐共鸣。《星辰引》的法门如同星辰轨迹般在识海中流转,玄奥非常。那米粒大小的星核本源已彻底融入星脉,使得这几条细小的能量通道愈发坚韧宽广,流淌的星辰之力虽远不及金丹修士的磅礴,却精纯凝练,带着一股源自星空的古老与威严。
他如今的实力,颇为奇特。丹田破碎,无法存储常规灵力,境界上依旧是个“废人”。但凭借《星辰锻体术》强化的肉身、蜕变后的阴阳纯阳焰,以及这初步成型的星脉网络,其真实战力,已足以媲美筑基后期,甚至在某些方面犹有过之。尤其是对星辰之力的掌控与运用,远超同阶。
阶梯尽头,那由石碑构成的光门依旧稳定存在,只是光芒比之前黯淡了些许。云渊一步踏出,重新回到了黑水潭边。
外界的天光透过沼泽上方的浓雾,投下惨淡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的腐朽甜腥气息依旧,但那股令人心悸的冥水玄蛟威压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云渊目光锐利如鹰,迅速扫视四周。冥水玄蛟自爆留下的狼藉依旧,但一些新的痕迹引起了他的注意——几处淤泥有被翻动的迹象,残留着微弱的、属于人类的灵力波动,并非夜夭那诡秘的幽暗气息,也非幽冥殿的阴冷死寂,而是带着一种……灼热的躁动感。
赤霄门!
他们果然找到这里了!而且看样子,似乎刚离开不久。
云渊心中一凛,不敢久留。他必须尽快离开黑风山脉,前往曜煌残念所指的“陨星山”,寻找星陨阁遗址与九天星髓液。此地已成是非旋涡,赤霄门、沙蝎商会、幽冥殿,各方势力犬牙交错,再停留下去,凶多吉少。
他选定一个方向,正是来时青木宗弟子提及的相对安全的北岸方向,将《星辰锻体术》催发到极致,身形如一道淡金色的轻烟,悄无声息地没入浓雾与密林之中。
星脉初成,对星辰之力的感应远超从前。他不再完全依赖肉眼和神识,而是凭借着冥冥中与周天星辰的微弱联系,调整着前进的方向,避开一些能量紊乱的危险区域。速度极快,脚步落在腐烂的枝叶和湿滑的岩石上,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
然而,就在他穿过一片布满嶙峋怪石的区域,即将抵达葬星湖北岸时,前方隐约传来的兵刃交击声、灵力爆炸声以及愤怒的呵斥声,让他猛地停下了脚步。
声音的来源,就在前方不远处的山坳里!
云渊眼神微冷,本不欲多管闲事,绕路而行。但就在他准备转身的刹那,一个有些耳熟、此刻却充满了绝望与决绝的怒吼声,穿透嘈杂的战场,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赵罡!你们赤霄门欺人太甚!这‘地心玉髓’是我们先发现的!想要强抢,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这个声音……是沧河?!他还没死?而且,似乎在和赤霄门的人争夺什么东西?赵罡?那个在青木镇丹阁有过一面之缘的赤霄门赵公子?
云渊脚步顿住,眉头紧锁。沧河于他有救命之恩(虽然当时沧河是血脉失控),更在溶洞中为他挡下致命一击,几乎身死。这份情,他不能不还。
略一沉吟,云渊身形一晃,如同灵猿般攀上身旁一棵巨大的古树,借着茂密枝叶的掩护,悄然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潜去。
很快,山坳内的景象尽收眼底。
只见约莫十余名身着赤霄门服饰的弟子,正将三道人影团团围在中间。为首的,正是那个面容倨傲的赵罡,筑基中期修为,手持一柄燃烧着赤红火焰的长剑,气势凌人。他身边,还跟着两名筑基初期的同门,以及七八名炼气后期的弟子。
而被围在中间的三人,情况岌岌可危。
其中两人身着青木宗服饰,正是云渊之前在林中遇到过的那位王师兄和他的矮胖师弟!此刻两人皆已负伤,王师兄左臂衣袖被烧焦,气息紊乱,矮胖师弟更是胸前一道焦黑的刀痕,鲜血淋漓,勉强支撑。
而站在他们身前,如同护犊猛兽般,将两人护在身后的,赫然是——沧河!
与之前相比,沧河的变化极大。他胸前的恐怖伤口似乎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强行愈合,只留下一道狰狞的暗红色疤痕。乱发依旧,但那双眼睛里的桀骜与野性却沉淀了下去,化作了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杀意。他身上依旧没有灵力波动,但裸露的皮肤上,那些淡金色的鳞纹却仿佛活了过来,如同真正的龙鳞般覆盖了关键部位,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蛮荒气息!他的手中,握着一柄不知从何处得来的、门板般宽厚的黑色巨剑,剑身无锋,却沉重无比,每一次挥动都带起沉闷的破空声,竟能硬生生挡住赵罡那炽烈的火焰剑气!
他显然经历了某种蜕变,对自身金鳞族血脉的掌控力大大增强,实力比之在地底溶洞时,强了何止一倍!已然达到了堪比筑基后期的程度!
但即便如此,面对以赵罡为首的三名筑基修士以及众多炼气弟子的围攻,他也左支右绌,身上添了数道新伤,暗金色的血液不断滴落。他死死护住身后的青木宗二人,以及他们身后地面上,一个刚刚被挖掘开、闪烁着温润土黄色光芒的小小坑洞,坑洞底部,隐约可见一截如同羊脂白玉般、散发着精纯土系灵气的根茎——正是那“地心玉髓”!
“金鳞族的余孽!没想到你命这么大,居然还没死!”赵罡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残忍,“也好,上次让你侥幸逃脱,这次正好将你和这两个青木宗的废物一并解决了!这地心玉髓,合该为我赤霄门所有!”
他手中火焰长剑猛地劈出一道巨大的火弧,逼得沧河不得不横剑硬抗,轰然巨响中,沧河脚下地面龟裂,向后滑出数步,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沧河兄弟,你别管我们了!快走!”王师兄焦急大喊,脸上满是愧疚。若非为了护住他们和这刚刚发现的地心玉髓,以沧河的实力,未必不能突围。
沧河抹去嘴角血迹,眼神冰冷如铁,没有丝毫退缩:“少废话!我沧河答应护你们周全,就不会食言!”
他怒吼一声,身上金鳞光芒大盛,一股更加狂暴的气息升腾而起,竟是要不顾伤势,再次强行激发血脉之力!
赵罡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忌惮,随即化为更浓的杀意:“垂死挣扎!结阵,给我耗死他!”
赤霄门弟子闻言,立刻变换阵型,剑光交织,火网弥漫,将沧河三人牢牢困住,攻势如同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
树冠之上,云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看着沧河那悍不畏死、坚守承诺的背影,看着青木宗二人脸上的绝望与愧疚,又看了看赵罡那志在必得的嚣张嘴脸。
眼中,一抹冰冷的杀意,悄然浮现。
赤霄门……赵罡……
新仇旧怨,或许可以在此,先收一笔利息了。
他悄然从储物袋中,摸出了几块得自那古修遗骸的、品质尚可的中品灵石,指尖星辰之力流转,开始在那粗壮的树枝上,悄无声息地刻画起来。
一个简易的,却足够在关键时刻,扭转战局的阵法,正在悄然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