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火警虚惊,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勉强维持的平静假象。尽管初步调查结果偏向于电路老化引发的意外,但林辰心底那根怀疑的弦却绷得更紧了。在如此微妙的时间节点,任何“意外”都值得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他下令安保级别提升至最高,秦梦雪和小林安所在的楼层几乎被围成了铁桶,任何进出人员都要经过最严格的审查。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紧张,连医护人员都察觉到了异样,步履匆匆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林辰在病房里陪了秦梦雪整整一夜。她没有再哭,只是紧紧抱着孩子,眼神时常失焦地望着窗外浓重的夜色,偶尔会因走廊里轻微的脚步声而惊悸一颤。林辰握着她的手,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指尖的冰凉和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和滔天的怒火。敌人如同隐藏在阴影中的毒蛇,你不知道它何时会再次发动攻击,攻击哪里,这种未知的恐惧最是折磨人。
“睡一会儿吧,我在这儿守着。”林辰低声劝道,将温水递到她唇边。
秦梦雪勉强喝了一口,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我睡不着,一闭眼就是警报声和浓烟……”她顿了顿,抬头看向林辰,眼中是深深的忧虑,“林辰,是不是……因为我们,才引来这些麻烦?安安他……”
“别胡思乱想。”林辰打断她,语气坚定,尽管他自己心中也盘旋着同样的疑问,“这只是意外。你和安安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会保护好你们,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他俯身,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又吻了吻熟睡中小林安的眉心,试图用这种方式传递一丝力量和安慰。这一刻,什么权谋算计,什么国家大义,似乎都远去了,他只是一个想守护妻儿的普通男人。
后半夜,秦梦雪终于抵不住疲惫,靠在林辰肩头浅浅睡去。林辰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醒她。他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凝视着怀中女子苍白的脸和儿子恬静的睡颜,一种混杂着深沉爱意、巨大责任和尖锐痛苦的情绪在他胸中翻涌。他想起沈清秋和发烧的林湛,那份愧疚如同慢性毒药,侵蚀着他的心。他觉得自己像一艘行驶在暴风雨中的破船,被来自不同方向的巨浪拍打,随时可能倾覆。
天快亮时,林辰轻轻将秦梦雪放平,盖好被子,又仔细查看了小林安的情况,这才悄然起身。他必须返回研究院,“烛龙”计划因他的决定提前,此刻想必已是箭在弦上。
走出医院大楼,清晨的空气带着雨后的湿润和凉意,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他坐进车里,并没有立刻发动,而是先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保姆,说湛儿的烧已经退了,清秋小姐守了一夜,刚睡下。
林辰心中一阵刺痛,低声道:“别吵醒她,让她好好睡。我晚点回去。”挂了电话,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任由疲惫感如潮水般袭来。他渴望能回到那个熟悉的家中,吃一碗沈清秋熬的热汤,抱一抱退烧后恢复活泼的儿子,哪怕只是片刻的安宁。但他知道,他不能。此刻的温情,对他而言是一种奢侈,甚至是一种负担。
回到研究院,指挥中心的气氛果然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平静之下蕴藏着巨大的能量。王猛双眼布满血丝,但精神高度亢奋,见到林辰立刻迎上来:“林院,所有外围布控已就位,打击小组处于待命状态。能量发生器最后一次调试完成,参数已按照叶女士反馈的感知数据进行了微调。”
首席科学家也递过来一份最终评估报告:“林院,模拟成功率提升至百分之三十五,但风险依旧存在。特别是能量共鸣后的连锁反应,是我们目前技术无法完全预测的。”
百分之三十五。依旧是一个赌徒般的数字。林辰接过报告,目光扫过那些复杂的曲线和公式,最终落在港口仓库区的实时监控画面上。那个编号tbx-1107的集装箱,依旧沉默地矗立着,像一个等待被唤醒的巨人。
“叶女士那边准备好了吗?”林辰问。
“已经就位。她要求在进行能量引导前,需要半小时的绝对静默时间进行深度冥想,以提升感知精度和控制力。”王猛回答。
林辰点了点头。他走到主控台前,看着大屏幕上分割成的无数个小画面:港区的寂静、研究院的忙碌、医院病房的安宁(至少表面如此)、以及地图上那些依旧闪烁的红色信号点……所有这些,都系于他接下来的一声令下。
他拿起内部通讯器,接通了叶瑾瑜房间的专线。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叶瑾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带着一种空灵之感,仿佛已经进入了某种状态。
“叶女士,准备好了吗?”林辰问。
“随时可以开始。”叶瑾瑜的回答简洁有力,“林辰,记住,能量的引导如同抚琴,过犹不及。信任我的感知,也准备好应对任何变数。”
“我明白。”林辰沉声道,“一小时后,按计划启动‘烛龙’。”
挂断电话,林辰环视了一圈指挥中心内所有看向他的目光。这些目光中有紧张,有期待,有信任,也有对未知的一丝恐惧。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退缩的余地。
“各位,”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指挥室里响起,清晰而沉稳,“我知道大家都很疲惫,也很清楚我们将要面对的是什么。这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对手隐藏在暗处,手段超出常理。但正因为如此,我们更不能退缩。在我们身后,是千千万万个普通的家庭,是我们的亲人、朋友,是我们必须守护的生活。今天的行动,不是为了逞英雄,而是为了夺回主动权,为了将威胁扼杀在萌芽之中。”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锐利如刀。
“我要求你们,各就各位,恪尽职守。相信我们的准备,相信我们的战友。一小时后,行动开始。愿我们……马到成功。”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最朴素的动员和最坚定的决心。众人默默回到自己的岗位,检查设备,确认流程,空气中只剩下仪器运行的轻微嗡鸣和键盘敲击声。倒计时的数字,在屏幕上无声地跳动着。
林辰走到窗边,望向东方渐渐亮起的天空。晨曦穿透云层,洒向这座沉睡的城市。这或许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他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是秦梦雪和小林安依偎在一起的照片。这无声的温暖,是他此刻全部的力量来源。
一小时后,命运的齿轮将再次转动。而这一次,他将亲手按下启动的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