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敲打着市长办公室的窗棂,连绵不绝,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寒意。沈清秋带着林湛离开已数日,那栋曾经充满烟火气的家,如今只剩下冰冷的回忆。林辰将自己沉浸在无尽的工作中,试图用海州的大小事务麻痹自己,但眼底深处那抹难以化开的疲惫与痛楚,却瞒不过真正了解他的人。
就在他独自承受这份家庭崩裂的痛苦时,一条来自京城的绝密专线,直接接通了他办公室的红色保密电话。看到那个显示的内部代码,林辰精神一振,迅速收敛了所有个人情绪,深吸一口气,以无比恭敬的姿态拿起听筒。
“爷爷。”他沉声问候。电话那头,是林家真正的定海神针,他的爷爷,一位虽已退居二线,但影响力依旧深植于权力核心层的老人。
“嗯。”老爷子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经过电波转换后特有的磁性,平稳、缓慢,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清秋和湛湛,到京城了,在我这儿。”
林辰的心猛地一紧,喉咙有些发干:“爷爷,事情……”
“大致情况,我知道了。”老爷子打断了他,语气听不出喜怒,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你做得没错。”
这简短的五个字,让林辰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但随即又提得更高。
“男人,尤其是走在你这条路上的男人,心中装的是江山社稷,是黎民百姓。”老爷子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些许儿女情长,羁绊不住你的脚步,这很好。海州这块试验田,你搞得不错,雷霆手段,菩萨心肠,上面都看在眼里。现在这个阶段,稳定压倒一切,个人感情,必须服从于大局。”
林辰默默听着,心中五味杂陈。爷爷的肯定,是对他事业路径的认可,却也像一把冰冷的刻刀,将他与沈清秋那段感情彻底定性为“些许儿女情长”和“羁绊”。
“清秋是个好孩子,就是性子太轴,格局小了些。”老爷子的话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但更多的是一种基于家族利益的冷静评判,“她既然选择离开,想去过她那种小富即安、与世无争的日子,那就由她去。强扭的瓜不甜,强行绑在一起,对你,对她,对湛湛,乃至对我们林家,都非幸事。”
林辰握紧了听筒,指节微微发白。他明白,爷爷的话已经为这件事定下了基调。
“离婚协议,你找个时间签了。”老爷子的语气不容置疑,仿佛在下达一项寻常的工作指令,“手续办好,对外统一口径,感情不和,和平分手。清秋出国深造,追求个人价值。这样处理,干净利落,不会给你的履历留下污点,也不会让人拿来做文章。”
“可是,爷爷,湛湛他……”林辰忍不住开口,那是他血脉的延续,是他内心最柔软的所在。
“湛湛跟着清秋,暂时更合适。”老爷子的语气缓和了一丝,带着一种深谋远虑,“你现在的位置,是风口浪尖。海州看似平静,暗地里的魑魅魍魉少不了。孩子留在你身边,反而是软肋,是风险。让清秋带他出去,避避风头,等你在海州彻底站稳脚跟,局面明朗了,再接回来也不迟。我们林家的血脉,不会流落在外。”
这番话,既是对林辰的安抚,也是一种警告——不要因私废公,不要因为孩子的事情影响到正事。
“我明白了,爷爷。”林辰垂下眼睑,声音恢复了平稳。他知道,这是最终的决定,来自家族最高层的意志,他没有反驳的余地,也不需要反驳。在权力与责任的巨大天平上,他的个人情感,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明白就好。”老爷子似乎满意了他的态度,“放下包袱,轻装上阵。海州,乃至更广阔的天地,还需要你去开拓。不要让家里这些琐事,分散了你的精力。至于将来……”老爷子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道,“等你走到足够高的位置,自然会遇到更‘合适’的伴侣。”
通话结束。林辰缓缓放下听筒,办公室内只剩下窗外淅沥的雨声。爷爷的“同意”,像是一道赦令,解除了他政治上的后顾之忧,却也像一把冰冷的锁,将他情感的某个部分彻底封存。
他走到保险柜前,取出那份沈清秋留下的离婚协议。灯光下,纸张显得格外刺眼。他没有丝毫犹豫,拿起笔,在签名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力遒劲,一如他平日批示文件,仿佛签下的不是一段婚姻的终结,而是一份与过去彻底割裂的宣言。
从此,他是海州市长林辰,是“深蓝”序列的“海东青”,是林家寄予厚望的第三代领军人物。他必须心无旁骛,在这条布满荆棘与荣光的权路青云上,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他将签好的协议锁回保险柜,然后拿起内部电话,声音冷静如常,不带一丝波澜:
“通知常委班子成员,一小时后,第一会议室,专题研究‘清源’行动后续深化方案。”
窗外的秋雨依旧冰冷,但林辰的眼神已经恢复了锐利与坚定。家国之间,他选择了后者。这条路,他必须,也只能,一个人走到黑。至于心底那处被生生剜去的空洞,唯有以更大的功业、更高的权柄来填补。这,便是他的命,也是他重生归来,必须付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