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殿内,星光流转,万古的寂静被劫后余生的喘息与关切的话语打破。黑袍老者与其爪牙伏诛,空气中弥漫的幽冥死气被精纯的星辰灵气逐渐净化,但紧张的氛围并未完全消散,焦点集中在了受伤的柳如眉身上。
洛九川半跪于地,小心翼翼地扶着柳如眉,让她靠在自己怀中。她肩头的伤口处,一丝阴冷的幽冥死气如同附骨之蛆,仍在侵蚀着她的经脉,令她原本就白皙的脸庞更添几分脆弱。苏半夏已迅速取出数种珍稀灵草,指尖药王灵息缭绕,开始炼制驱邪解毒的灵丹,神色专注而凝重。
“柳师姐,忍着点。”洛九川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柔与心疼,他尝试将一丝温和的星辰之力渡入柳如眉体内,助她抵御死气的侵蚀。他的星辰之力中正平和,对幽冥气息有天然的克制,虽不能立刻驱散,却也能缓解她的痛苦。
柳如眉微微蹙眉,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洛九川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忧的脸庞。她从未与他如此靠近过,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坚实力量和他身上那股独特的、如同星空般清冽又温暖的气息。一股异样的暖流悄然划过心田,冲淡了伤处的剧痛。
“我……没事。”她试图保持一贯的清冷,但声音却比平时虚弱沙哑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她想直起身,却因牵动伤口而轻轻抽了口气。
“别动。”洛九川的手臂紧了紧,阻止了她的动作,语气不容置疑,“先让半夏为你疗伤。”
这时,苏半夏已将一枚散发着清凉气息的碧绿色丹药递到柳如眉唇边:“柳师姐,这是‘清瘴祛邪丹’,快服下,可暂时压制幽冥死气。”
柳如眉看了苏半夏一眼,又看了看洛九川,顺从地张口服下丹药。丹药入腹,一股清凉之意散开,肩头的阴寒刺痛顿时减轻了大半。她低声道:“多谢苏师妹。”
苏半夏微微一笑,笑容温婉而真诚:“柳师姐何必客气,方才若非你舍身相护,九川他……”她顿了顿,目光柔和地看向洛九川,“我们都很感激你。”
这句“我们”,说得自然而然,仿佛已将柳如眉视作了并肩作战、休戚与共的自己人。柳如眉心中微动,清冷的眸子看向苏半夏,见她眼中只有纯粹的感激与关切,并无丝毫芥蒂,心中那点因靠洛九川太近而产生的微妙尴尬也消散了几分。她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份情谊。
拙道人此时已清理完战场,走了过来,查看了一下柳如眉的伤势,松了口气:“还好,幽冥指力虽阴毒,但未伤及根本。有苏师侄的丹药,再辅以静养,当无大碍。”他看向洛九川,眼中带着欣慰与赞赏,“九川,你方才临阵突破,修为精进,更是凭借璇玑传承一举歼敌,实乃宗门之幸!”
洛九川收敛心神,恭敬道:“师叔过奖,若非前辈神念指引,赐下重宝,晚辈也无法如此顺利。”他目光再次落回怀中女子苍白的脸上,低声道,“更何况,若非柳师姐舍命相护,我恐怕也难有机会接受传承。”
柳如眉闻言,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星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掩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愫。
就在这时,那悬浮于星图之下的女修虚影再次开口,声音空灵而带着一丝欣慰:“情义相携,道心不孤,方是璇玑正道。孩子,你已得总纲与星佩,但欲完全掌控星辰熔炉,非一日之功。需勤加参悟,待你修为至元婴,方能初步引动其力,彻底解决幽冥之患。”
虚影的目光似乎扫过洛九川与柳如眉、苏半夏三人,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深邃:“缘起缘灭,自有定数。珍惜眼前人,莫负韶华。”话音袅袅,虚影渐渐变淡,最终化作点点星辉,融入了上方的周天星斗之中,只留下那卷《周天星辰总纲》和九窍星云佩悬浮在原处。
星辰殿内恢复了彻底的寂静,只有星图缓缓流转的微光。
虚影最后的话语,如同暮鼓晨钟,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洛九川看着怀中因药力发作而渐渐昏睡过去的柳如眉,又看向身旁默默收拾药鼎、眼神温柔的苏半夏,心中百感交集。一路走来,二女的情谊,他岂能不知?只是前路艰险,身负重任,让他不敢轻易触碰。然而,方才柳如眉毫不犹豫的舍身相救,苏半夏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支持,以及虚影前辈的点拨,都让他无法再回避。
他轻轻将柳如眉抱起,对苏半夏和拙道人道:“师叔,半夏,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让柳师姐好好疗伤。”
苏半夏点头,上前帮忙扶住柳如眉的另一边。拙道人捋须笑道:“好,此殿应是安全的。那边有几间侧室,灵气充裕,正适合休养。”
三人带着昏睡的柳如眉,寻了一间干净的侧室安顿下来。苏半夏细心为柳如眉处理伤口,敷上灵药。洛九川则守在一旁,运转星辰之力,助她化解体内残余的死气。
数个时辰后,柳如眉的呼吸变得平稳悠长,脸色也恢复了些许红润。苏半夏松了口气,对洛九川轻声道:“柳师姐已无大碍,睡一觉就好了。你也消耗不小,快去调息吧,这里有我守着。”
洛九川看着苏半夏眼底的疲惫,心中涌起浓浓的感激与怜惜。他伸手,轻轻握住了苏半夏的手,低声道:“半夏,辛苦你了。”
苏半夏的手微微一颤,却没有挣脱,脸颊泛起一丝红晕,低垂着眼帘,轻声道:“这是我该做的。”
看着她羞涩又坚毅的模样,洛九川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看着她:“半夏,待此间事了,东域安定,我……定不负你。”
苏半夏猛地抬头,美眸中瞬间盈满了水光,有惊喜,有感动,更有长久等待后的释然。她用力点了点头,千言万语化作一句:“我等你。”
此时,床榻上的柳如眉似乎被他们的低语惊动,睫毛颤动,悠悠转醒。她一睁眼,便看到洛九川紧握着苏半夏的手,两人对视的目光中充满了无需言说的情意。她心中微微一涩,但随即释然。她本就性情清冷,不擅表达,能与他并肩作战,能得他一份关切,已是满足。她正欲闭眼假寐,以免打扰二人,却听见洛九川的声音再次响起。
“柳师姐,你醒了?”洛九川松开苏半夏的手,走到榻边,关切地问道。
柳如眉撑着想坐起身,洛九川连忙伸手扶住她的肩膀。他的手温暖而稳定,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令人安心的力量。
“感觉如何?”他问,目光真诚。
柳如眉避开他的视线,低声道:“好多了,多谢。”顿了顿,她抬起眼,看向洛九川,清冷的眸子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洛师弟,方才之举,是我自愿,你不必挂怀。守护同门,本就是我辈之责。”
洛九川看着她故作疏离的模样,心中却是一疼。他如何不知她外冷内热的性子?他沉默片刻,忽然道:“柳师姐,救命之恩,岂能不报?更何况……”他声音放缓,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温柔,“我挂怀的,不仅仅是恩情。”
柳如眉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洛九川迎着她的目光,坦然道:“师姐冰心玉洁,剑胆琴心,一路相伴,多次舍身相护,九川并非草木,岂能无动于衷?只是前路漫漫,责任重大,一直不敢唐突。但经此一事,我明白,有些心意,若再遮掩,便是辜负了时光,也辜负了……师姐的情谊。”
他这番话,说得清晰而郑重。既表达了对苏半夏的承诺在先,也坦诚了对柳如眉早已萌生的情愫。
柳如眉怔怔地看着他,清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慌乱与无措,一抹红晕从耳根迅速蔓延至脸颊。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她从未想过,这个平日里冷静自持、一心向道的师弟,会在此刻,以这种方式,揭开两人之间那层朦胧的面纱。
苏半夏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中虽有淡淡复杂,但更多的却是理解和祝福。她走上前,轻轻握住柳如眉的另一只手,柔声道:“柳师姐,九川的心意,我明白。你我共历生死,早已如同姐妹。往后之路,我们一同陪他走下去,可好?”
柳如眉看着苏半夏真诚的目光,又看向洛九川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与温柔,心中那道冰封的壁垒,终于彻底融化。她垂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地传入二人耳中:“……好。”
一个字,胜过千言万语。
星辰殿的侧室内,星光透过窗棂,温柔地洒在三人身上。历经生死考验,跨越宗门隔阂,一段始于并肩作战、深于舍身相护的真挚情谊,终于在此刻尘埃落定。前路或许仍有风刀霜剑,但此刻,两颗,不,是三颗紧紧相依的心,已足以照亮未来的漫漫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