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苏念辞凄厉的嘶喊撕裂了警报的尖啸,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豹,不顾一切地撞开挡路的林柔霜,冲向旋转楼梯。林柔霜被撞得一个趔趄,脸上精心维持的柔弱彻底碎裂,只剩下扭曲的怨毒和一丝计划被打乱的惊慌。
苏承砚慢了半拍,也被那刺破耳膜的警报声攫住了心脏,紧随其后冲上楼梯,脸上是惊骇与混乱交织的空白。他脑子里还在轰鸣着苏念辞那石破天惊的指控,此刻又被这突如其来的警报彻底搅成一团乱麻。
二楼走廊的光线昏暗,只有尽头父母卧室的门缝里透出刺眼的白光,警报声正是从那里疯狂地涌出,如同濒死野兽的哀嚎。苏念辞的心跳在胸腔里狂撞,每一次搏动都带着冰冷的恐惧——前世父母在南山公路上被火焰吞噬的惨烈画面,与眼前这刺目的白光、撕心裂肺的警报声重叠在一起,几乎将她吞噬。
她猛地撞开虚掩的房门!
预想中的血腥场面并未出现。
卧室里空无一人。巨大的双人床上被褥整齐,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安然无恙。只有床头柜上,那个小巧的、银白色的防身警报器,正疯狂地震动着,发出持续不断、令人心胆俱裂的尖锐蜂鸣。红色的警示灯像濒死的心脏,急速地闪烁。
没有入侵者,没有搏斗痕迹,只有这警报器在寂静的房间里独自嘶鸣,如同一个冰冷而绝望的讽刺。
苏念辞冲到床头柜前,一把抓起那个还在疯狂叫嚣的小东西,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外壳,才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不是袭击……那是什么触发了它?母亲把它放在这里,是预感到了什么?还是……它本身就是一个信号?
苏承砚也冲了进来,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和兀自嘶鸣的警报器,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随之而来的是被愚弄的狂怒。“苏念辞!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他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警报器,狠狠掼在地毯上!沉闷的撞击声让警报器发出一声刺耳的变调,随即彻底哑火,只留下地毯上一个小小的凹痕和死一般的寂静。
“装神弄鬼!故弄玄虚!”苏承砚喘着粗气,目光如同淬火的刀子,狠狠剜向苏念辞,“为了转移视线,为了掩盖你那些污蔑柔霜和她父亲的恶毒谎言,你连爸妈都敢拿来当道具?!你简直……”
他的怒斥戛然而止。
苏念辞根本没有看他,也没有看那个被摔坏的警报器。她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死死地钉在敞开的、连接着父母衣帽间的侧门上!
衣帽间里没有开主灯,只有几盏嵌入式的感应灯带散发着幽微的光。就在那朦胧的光线里,一个纤细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半跪在巨大的保险柜前!那人影的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急切地翻找着什么。
是林柔霜!
她什么时候进来的?!她在这里干什么?!
一股比警报声更刺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苏念辞的血液。前世林柔霜潜入她房间,偷走母亲遗物古董胸针的画面,与眼前这鬼祟的身影瞬间重合!那胸针里藏着的Sd卡!里面是母亲记录的关键证据!
“林柔霜!”苏念辞的嘶吼带着血腥味,身体比声音更快,如同离弦之箭般扑向衣帽间!
林柔霜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惊得浑身一僵,猛地回过头。在幽暗的光线下,她那张总是带着怯懦和纯真的脸,此刻只剩下一种被撞破行迹的、赤裸裸的惊恐和狰狞!她的眼神像受惊的毒蛇,闪烁着慌乱和凶光。而在她紧紧攥着的手心里,赫然是一枚小巧的、深蓝色、边缘镶嵌着碎钻的U盘!那绝不是普通的东西!
“放下!”苏念辞目眦欲裂,扑过去就要抢夺!
“滚开!”林柔霜发出一声尖锐的、完全不同于平日的嘶叫,如同野兽护食。她眼中凶光毕露,另一只手猛地抓起保险柜旁一个沉重的黄铜摆件,狠狠朝扑过来的苏念辞砸去!
“小心!”苏承砚的惊呼慢了半拍。
苏念辞瞳孔骤缩,身体凭借前世磨砺出的本能猛地向侧方急闪!沉重的黄铜摆件裹挟着风声,擦着她的额角呼啸而过,“哐当”一声巨响,狠狠砸在衣帽间昂贵的实木墙壁上,砸出一个深深的凹坑,木屑飞溅!
就在苏念辞闪避的这电光石火的间隙,林柔霜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而决绝的厉色!她不再试图攻击,而是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只紧紧攥着U盘的手,狠狠按向衣帽间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用于熨烫衣物的嵌入式蒸汽熨斗的喷气口!
那喷气口此刻正亮着微弱的红色指示灯,显示着待机状态的高温!
“滋啦——!!!”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烧红烙铁烫进皮肉的声音骤然响起!一股刺鼻的、塑料和金属被瞬间高温灼烧融化的焦糊味猛地弥漫开来!
“不——!”苏念辞的嘶吼绝望得变了调,再次扑上!
但已经晚了。
林柔霜的手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脸上瞬间褪去所有血色,痛楚让她整张脸都扭曲起来。而那只小巧的深蓝色U盘,已经从她掌心消失。它被死死地按在了滚烫的蒸汽喷口上!在苏念辞扑到眼前的瞬间,U盘那坚硬的外壳已经在肉眼可见的高温下软化、变形、焦黑!碎钻在高温下发出细微的爆裂声,几颗崩飞出去,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瞬间失去了光泽。一股带着刺鼻化学气味的青烟,正从被融毁的接口处袅袅升起!
毁了!彻底毁了!
苏念辞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距离那团还在冒着青烟的、焦黑扭曲的塑料金属混合物,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那滚烫的热浪似乎灼伤了她的指尖,更灼穿了她的心脏。前世母亲临死前不甘的眼神,Sd卡里尚未破解的加密文件,所有指向真相的线索,仿佛都随着这缕青烟,在这幽暗的衣帽间里彻底化为乌有!
“啊!好痛!我的手!我的手!” 林柔霜的惨叫适时响起,凄厉无比。她紧紧捂着自己那只烫伤的手,身体蜷缩着,泪水瞬间决堤,混合着脸上被飞溅木屑划出的细微血痕,看起来狼狈又可怜。她惊恐地看着苏念辞僵立的身影,又看向门口同样被这突如其来变故惊住的苏承砚,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大哥…大哥救我…念辞姐她…她疯了!她要杀我!她想抢妈妈的东西…我…我只是想帮妈妈整理一下保险柜…她就冲进来打我…还逼我…逼我用熨斗烫自己…”
颠倒黑白!恶人先告状!这炉火纯青的演技,这对自己都下得去狠手的毒辣!
滔天的恨意和证据被毁的绝望,如同岩浆般在苏念辞胸腔里奔涌、冲撞,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彻底焚毁!她猛地转过身,双眼赤红,如同地狱归来的修罗,死死盯着还在“哀嚎”的林柔霜,一步一步,带着要将对方撕碎的暴戾气息,逼近!
“你找死!” 这三个字,从她牙缝里挤出,带着血腥的寒气。
“苏念辞!你敢!”苏承砚终于从震惊中回神,看到苏念辞那副要杀人的模样,又看到林柔霜手上明显的烫伤和水泡,还有那焦黑变形的U盘残骸,怒火和先入为主的信任瞬间压倒了所有疑虑!他大步冲上前,如同坚固的壁垒,再次挡在了林柔霜身前,怒视着苏念辞,“人赃并获!你还想当着我的面行凶不成?!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U盘,你竟然狠毒到要毁掉柔霜的手?!她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人赃并获?”苏念辞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她指着地上那团还在冒着微弱青烟的焦黑残骸,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悲凉而嘶哑扭曲,“苏承砚!你瞎了吗?!那是她为了毁灭证据!毁灭我妈留下的、能证明她和她父亲罪行的证据!她自己烫的!是她自己毁掉的!”
“证据?”苏承砚怒极反笑,指着那团焦黑的东西,眼神里充满了被愚弄的暴怒,“就凭这堆垃圾?!苏念辞,你编谎话也要有个限度!柔霜有什么理由要毁掉所谓的证据?她那么善良!倒是你!为了那个霍沉舟,为了你那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一次次污蔑她,陷害她!现在甚至要动手伤人!我看你才是被鬼迷了心窍!”
“善良?”苏念辞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愤和嘲讽,如同泣血,“她的善良,就是调换我妈的药!就是伪造车祸!就是处心积虑要我们全家死绝!她的善良,就是现在用苦肉计毁了唯一的物证!苏承砚!你护着的,是一条披着人皮的毒蛇!她会咬死你!咬死整个苏家!”
“够了!”苏承砚的耐心和最后一丝容忍彻底耗尽。他指着门外,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滚出去!苏念辞,你给我滚出这个房间!滚出这个家!立刻!马上!否则,别怪我不念最后一点兄妹情分!”
“大哥…你别这样…别赶念辞姐走…”林柔霜适时地发出虚弱的、带着哭腔的哀求,身体却更紧地瑟缩在苏承砚身后,那双被泪水模糊的眼睛,穿过苏承砚的肩膀,精准地捕捉到苏念辞濒临崩溃的脸,嘴角极其细微地、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淬毒般的得意弧度。
那抹弧度,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苏念辞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脏。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嘶吼,所有的绝望,在这一刻,被一种更深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死寂所取代。
她看着苏承砚那张被愤怒和偏执扭曲的、无比陌生的脸。看着林柔霜躲在他身后,那副胜利者般虚伪的、楚楚可怜的姿态。看着地上那团象征着她所有努力和希望化为泡影的焦黑残骸。
一股冰冷的麻木感,从脚底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喉咙里翻涌的腥甜被她强行咽下,只留下满嘴的铁锈味。
她没再说话。没有争辩,没有嘶吼,甚至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她只是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杆即使折断也要刺破苍穹的标枪。她一步一步,走向衣帽间的门口,走向那片被走廊灯光切割开的、更深的黑暗。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踩在刀尖上,却又异常坚定。
当她走到门口时,脚步顿住了。
她没有回头,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渊,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衣帽间里,也砸在苏承砚和林柔霜骤然凝滞的呼吸上:
“苏承砚,记住你今天的选择。”
“护着她。”
“来日苏家倾覆,父母血仇难报之时——”
“你就是帮凶。”
话音落下,她不再有丝毫停留,身影决绝地没入走廊的阴影之中,只留下身后一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冰冷,和地上那团无声控诉着罪恶与偏执的、袅袅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