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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浓烈得呛人,却压不住走廊尽头霍明烨悲恸的哭号。那声音尖锐刺耳,撕扯着IcU紧闭的金属门,也撕扯着霍沉舟紧绷的神经。

“爸——您睁开眼看看我啊!您不能就这么丢下我们!”霍明烨捶打着墙壁,西装皱成一团,昂贵的袖口蹭上了墙灰也浑然不顾。他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全靠几个心腹高管搀扶才勉强站立,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演技精湛得令人作呕。几个叔伯辈的股东围着他,拍肩的拍肩,递手帕的递手帕,口中不住叹息:“明烨,节哀顺变啊…霍家以后,可就靠你了…”

霍沉舟站在几步开外的阴影里,像一尊沉默的礁石。刺目的“抢救中”红灯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跳跃着不祥的光。苏念辞悄然靠近,冰凉的手指轻轻钻进他紧握的拳中,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霍沉舟的手心一片濡湿的冷汗,他反手死死扣住她,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指骨,仿佛那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沉舟…” 她低声唤他,声音在霍明烨造作的悲声里轻若蚊蚋。霍沉舟没有转头,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所有的重量,所有强行支撑的意志,都无声地压在了与她交握的那只手上。

IcU沉重的门终于滑开。主治医生摘下口罩,疲惫的脸上写满凝重。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最终落在阴影里的霍沉舟身上。“霍先生,”医生声音沙哑,“请节哀。霍老先生…恐怕就这一两天了。”

人群里瞬间爆发出更大的悲声,霍明烨几乎要扑到医生身上:“医生!再想想办法!用最好的药!多少钱都行!”医生只是沉重地摇了摇头,目光越过他,再次看向霍沉舟:“家属…进去看看吧,时间不多了。”

霍明烨立刻就要往里冲,却被医生身后两名高大的护工抬手拦住。“抱歉,三少,”医生语调平静无波,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霍老先生清醒时有过明确指示,最后的时间,只见二少霍沉舟一人。”

“什么?!”霍明烨脸上的悲切瞬间凝固,扭曲成难以置信的狰狞,“不可能!我是他亲儿子!一定是你们搞错了!让开!”他疯狂地试图推开护工,歇斯底里。几个支持他的股东也骚动起来,指责声浪瞬间涌向霍沉舟。

“霍沉舟!是不是你搞的鬼?”

“老爷子病糊涂了,他的话怎么能算数?”

“就是!凭什么不让我们见最后一面?”

霍沉舟对身后汹涌的指责充耳不闻。他松开苏念辞的手,那骤然失去支撑的空虚感让她心头猛地一坠。他挺直背脊,像一把终于出鞘的利刃,一步一步,沉稳地穿过那些或愤怒或猜疑的目光,走向那扇通往父亲生命尽头的大门。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冰冷的视线掠过霍明烨扭曲的脸,那眼神如淬毒的寒冰,无声地将对方所有的咆哮钉死在原地。

厚重的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死寂瞬间包裹上来,只有心电监护仪单调而微弱的“嘀…嘀…”声,如同生命流逝的倒计时。病床上的人形瘦削得脱了相,盖在氧气面罩下的脸一片灰败,插满管子的手臂枯槁如柴。霍沉舟的脚步第一次有了凝滞,他停在床边,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笼罩着床上气若游丝的老人。

他缓缓弯下腰,单膝触地,坚硬的地砖硌着膝盖。这个在外人面前永远顶天立地、冷硬如铁的男人,此刻在垂死的父亲床边,无声地矮下了身子。他伸出微颤的手,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覆盖在父亲露在被子外、冰冷枯瘦的手背上。那触感冰凉僵硬,几乎感觉不到属于活人的温度,像一块沉寂的石头。霍沉舟喉头剧烈地上下滚动,干涩的唇瓣艰难地开启,挤出的声音嘶哑得变了调,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脆弱:“爸…我来了。”

床上的人眼皮下的眼球似乎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氧气面罩边缘,那两片干裂灰败的嘴唇极其微弱地翕动了一下,像濒死的鱼艰难地试图呼吸。霍沉舟立刻俯身贴近,耳朵几乎要碰到那冰冷的塑料面罩。

“……沉…舟…” 破碎的气音,比蛛丝还要细弱,几乎被仪器的低鸣吞没。

“我在。” 霍沉舟立刻回应,声音绷得死紧,握紧父亲的手。

“……别…信…明烨……” 每一个字都耗费着老人最后残存的生命力,断断续续,模糊不清,“…股…权…书…他…动了…手脚…”

霍沉舟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果然!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暴怒,稳住声音:“爸,您说清楚,股权书怎么了?”

“……假…的…他…换…” 老人急促地喘息起来,心电监护仪上的曲线陡然变得混乱而尖锐,发出刺耳的报警声!他灰败的脸上涌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枯瘦的手指猛地反抓住霍沉舟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浑浊的眼珠死死瞪着儿子,里面是强烈到令人心悸的警示光芒!

“爸!” 霍沉舟失声。

“嘀——嘀嘀嘀嘀!” 警报声越来越急!监护仪上代表心跳的曲线疯狂地上下窜动,然后猛地拉成一条绝望的直线!

“嘀————————”

尖锐刺耳的长鸣如同丧钟,瞬间穿透厚重的门板!霍沉舟瞳孔骤缩,脑子一片空白!他看着那条象征着生命彻底终结的直线,看着父亲抓住自己手腕的手骤然失去所有力气,软软地垂落下去。

“爸——!” 一声困兽濒死般的嘶吼从他胸腔深处迸发而出!他猛地扑到床边,双手徒劳地想要抓住什么,却只触到一片迅速冷却的皮肤。巨大的悲痛和冰冷的愤怒瞬间将他撕裂!他死死盯着父亲最后凝固着警示和不甘的面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无声渗出,滴落在冰冷的白色床单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门外,那声凄厉的长鸣如同信号。霍明烨脸上的悲戚瞬间消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得意和一种扭曲的迫不及待。他猛地推开身前的护工,一脚踹开IcU的门!

“爸——!” 他哭喊着扑进来,动作夸张,声音却毫无温度。他身后跟着的股东和高管们一拥而入,狭窄的空间瞬间被挤得水泄不通。

霍明烨扑到床的另一边,只看了一眼那心电监护仪上笔直的死亡线,立刻转头,那双还带着虚假泪光的眼睛精准地锁定了霍沉舟,里面淬满了毒:“霍沉舟!你对爸做了什么?!” 他声音尖利,带着哭腔,手指却直直地戳向霍沉舟的脸,“爸刚才还好好的,为什么你一进来就…就…一定是你!是你害死了爸!是不是你刺激了他!说啊!” 他身后的几个心腹立刻鼓噪起来,指责声浪瞬间将霍沉舟淹没。

霍沉舟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从病床边站起身。他高大的身影在混乱的人群中投下压迫性的阴影,脸上没有任何泪痕,只有一种被冰封住的、骇人的死寂。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扫过霍明烨那张因激动和算计而扭曲的脸,扫过那些随声附和、眼神闪烁的股东,最后定格在霍明烨身后一个律师模样的人身上——那人手里,正紧紧攥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文件袋。

“滚开。” 霍沉舟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却像裹着冰渣的刀刃,瞬间压过了所有嘈杂的指责。那冰冷的两个字蕴含着令人胆寒的力量,离他最近的两个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霍明烨被他眼神里的杀气慑得心头一悸,随即恼羞成怒,声音拔得更高:“霍沉舟!你还想抵赖?爸就是被你气死的!现在还想在爸的遗体前撒野吗?张律师!” 他猛地转向身后的律师,几乎是吼出来的,“宣读遗嘱!立刻!当着爸的面!让所有人看看清楚,爸到底想把霍家交给谁!”

那张律师立刻上前一步,带着一种刻意的肃穆,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哗啦一声拉开了文件袋的拉链,抽出一份装订精美的文件。他清了清嗓子,开始用公式化的语调宣读:“立遗嘱人,霍氏集团董事长霍正霆先生…根据其清醒时所立遗嘱,名下持有的霍氏集团51%核心股权,以及名下所有不动产、流动资金、海内外投资…全部由其第三子,霍明烨先生继承…霍沉舟先生…仅获赠位于市郊的‘静园’别墅一套,以及其母遗留的部分私人首饰…”

遗嘱内容如同一个巨大的讽刺炸弹在人群中炸开!静园别墅?那几乎是霍家产业里最不值钱的一处!连霍明烨身后几个股东都掩饰不住脸上的错愕和一丝隐隐的贪婪——霍明烨独掌大权,意味着巨大的利益重新分配!

霍明烨的胸膛剧烈起伏,脸上悲痛与“沉痛责任”交织,他上前一步,对着律师手中的遗嘱文件,声音带着哽咽却难掩激动:“爸…您放心!我一定不负所托,把霍氏发扬光…”

他的话戛然而止!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惊人力量的手,快如闪电般伸出,不是去夺那份遗嘱,而是精准地、死死地扼住了霍明烨的喉咙!

霍沉舟的动作太快了!快得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霍明烨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掐断了他的呼吸,眼前瞬间发黑!他惊恐地瞪大眼,对上霍沉舟近在咫尺的、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怒火,没有悲伤,只有一片令人血液冻结的、纯粹的、冰冷的杀意!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呃…呃…” 霍明烨徒劳地挣扎,双手想去掰开那只铁钳般的手,却撼动不了分毫。他身后的心腹和保镖这才如梦初醒,惊呼着要冲上来。

“都别动!” 霍沉舟的声音不高,却像寒冰碎裂,带着一种主宰生死的威压,瞬间镇住了所有人。他扼着霍明烨的脖子,像拖一条死狗,硬生生将他从床边拖开几步,一直拖到离父亲冰冷的遗体稍远的地方。然后,他猛地松手,同时狠狠一搡!

“砰!” 霍明烨像一袋沉重的垃圾被摔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捂着脖子剧烈地呛咳干呕,狼狈不堪。

整个IcU病房死一般寂静。只有霍明烨痛苦的呛咳声和仪器彻底归零后残留的、令人心悸的嗡鸣。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重新挺直脊背的男人身上,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爬上了每个人的背脊。

霍沉舟甚至没有再看地上的霍明烨一眼。他转过身,目光如利刃般刮过那个拿着遗嘱、脸色惨白的张律师。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其缓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向他。皮鞋踏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清晰、沉重、如同丧钟敲响的“嗒、嗒”声。

张律师被那无形的巨大压力逼得连连后退,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衬衫,嘴唇哆嗦着:“二…二少…这…这是霍老先生亲笔签署的…具有法律效力…”

霍沉舟在他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然后,他伸出了手。

张律师以为他要抢遗嘱,下意识地将文件死死抱在怀里,如同抱着救命稻草。

然而,霍沉舟的手却只是悬在半空,掌心向上,做了一个极其轻蔑、极其缓慢的“拿来”的手势。他的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急切,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洞悉一切的冰冷嘲讽,仿佛在看一场拙劣的把戏。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站在角落阴影里的苏念辞动了。她悄然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划过几道残影,屏幕幽光映着她冷静到极致的侧脸。下一刻,病房墙壁上悬挂着的、原本用来监控病人体征的大屏幕,毫无预兆地“滋啦”一闪,跳出了画面!

画面有些晃动,角度隐蔽,显然是偷拍。但清晰地记录着一个奢华的酒店套房内景。画面中心,正是此刻瘫在地上狼狈喘息的霍明烨!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笑容,将一份文件推给对面的张律师。张律师脸上堆满谄媚的笑,连连点头。霍明烨的声音透过不甚清晰的录音传出来:“…老头子签完字,药就该起作用了…等他咽了气,这份‘遗嘱’立刻生效…记住,要让所有人‘亲眼’看着霍沉舟被扫地出门!”

“轰——!” 整个病房彻底炸开了锅!所有股东和高管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又看看地上脸色瞬间惨白如鬼的霍明烨,再看看病床上已然冰冷的霍正霆!原来如此!毒计、篡改、弑父夺权!巨大的震惊和恐惧攫住了每一个人!

霍明烨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在地上,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看向霍沉舟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语无伦次:“不…不是…假的!这是伪造的!霍沉舟!是你陷害我!”

霍沉舟终于动了。他不再看张律师,也不再看屏幕。他缓缓转身,一步一步,走向病床。走向那个刚刚咽下最后一口气、至死都在向他示警的父亲。他脚步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踏在烧红的烙铁上。他在床尾停下,目光落在父亲那张彻底失去生机的、灰败的脸上。病房里死寂无声,只有他粗重压抑的呼吸。

然后,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霍沉舟缓缓地、缓缓地屈下了他从未向任何人低过的膝盖。双膝重重地砸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他高大的身躯朝着父亲的遗体,深深地、折了下去。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肩膀无声地剧烈颤抖起来。那不是哭泣,而是一种灵魂被生生撕裂、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的极致痛苦和绝望。

一片死寂中,只有仪器那令人窒息的、长长的“嘀——”声,还在单调地回响,如同为这场父子生离、兄弟阋墙、人性至暗而鸣响的丧钟。这声音持续着,持续着…然后,毫无预兆地,彻底消失了。屏幕也瞬间黑了下去。整个空间陷入一片绝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暗和死寂。

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沉沉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头顶,令人窒息。那声象征着生命彻底终结的“嘀——”长音,仿佛还带着冰冷的余韵,在死寂的空气里幽灵般萦绕不去,又或者只是听觉在巨大冲击下产生的幻觉。

霍沉舟跪伏在冰冷地砖上的身影,在骤然降临的黑暗中,凝固成一尊沉默而绝望的雕像。双膝砸地的钝响似乎还在墙壁间回荡,与他压抑在胸腔深处、无声撕裂的悲鸣共振。额头顶着地面的冰冷触感,透过皮肤直刺骨髓。黑暗中,他看不到父亲灰败的脸,但那最后警示的眼神、那只骤然失力垂落的手,却比黑暗本身更加清晰地烙印在视网膜上,灼烧着每一根神经。父亲的手曾握过枪,签过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合同,最终,却只徒劳地试图抓住一丝真相,然后在他眼前无力地滑落。一股带着铁锈味的腥甜猛地涌上喉头,被他死死咽了回去,化作胸腔里翻江倒海的剧痛。

“灯!怎么回事!”

“快!备用电源!”

短暂的死寂后,混乱的惊呼声、慌乱的脚步声在黑暗中爆发开来,人群像受惊的蚁群。有人撞到了仪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霍明烨瘫在离他不远的地上,粗重而恐惧的喘息声在黑暗中异常清晰,如同濒死的野兽。“不…不是我…霍沉舟…是你…是你搞的鬼!”他嘶哑地尖叫,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调,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绝望。他手脚并用地在冰冷的地上向后蹭,试图远离那尊黑暗中沉默的杀神,布料摩擦地面的声音窸窣刺耳。

“嘀嗒。”

一滴温热的液体,沉重地砸落在霍沉舟面前的地砖上。黑暗中,无人看见。那不是泪。是方才他掐住霍明烨喉咙时,指甲深深陷入自己掌心撕裂的伤口里渗出的血。疼痛尖锐,却奇异地带来一丝清明,一丝在无边悲恸和滔天杀意中强行锚定理智的冰冷支点。父亲最后破碎的警告在耳边回响:“…别信…明烨…假的…他换了…”

假的。

这两个字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心脏。他几乎能想象出霍明烨是如何用那张伪善的脸接近病重的父亲,是如何花言巧语哄骗他在那份伪造的“遗嘱”上签下名字,又是如何在得手后,冷酷地加速了那杯毒药的进程……父亲最后抓住他的手腕,那几乎用尽残存生命的力道,是警示,更是沉甸甸的、未能亲自揭穿逆子阴谋的憾恨!

滔天的怒火裹挟着刻骨的悲凉,在他四肢百骸里冲撞奔突,几乎要冲破那层名为“冷静”的冰封外壳,将眼前的一切连同他自己都焚烧殆尽!杀了霍明烨!就在这里!就在父亲刚刚咽气的床边!用最残忍的方式,让他血债血偿!这个念头带着毁灭性的诱惑,如同地狱深处传来的低语。

“沉舟!” 一声压抑着焦灼的低唤穿透混乱的黑暗,一只微凉而坚定的手,带着熟悉的、能抚平他灵魂深处风暴的气息,轻轻按在了他剧烈颤抖的肩膀上。是苏念辞。她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那指尖传来的力量和温度,像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刺破了将他吞噬的黑暗深渊和狂暴杀意。

霍沉舟绷紧到极限的身体猛地一震!肩头那只手的力量并不大,却像一根定海神针,将他从毁灭的边缘强行拽回一丝清明。黑暗中,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冰冷刺骨,带着消毒水和死亡混合的绝望气味,强行压下了喉头翻涌的血腥。不能。绝不能在这里。父亲用最后的生命警示他,不是为了让他沦为只知复仇的野兽。霍明烨背后,还有那张无形的、操控着刹车片、制造了车祸、甚至可能与父亲之死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巨网——L先生。杀一个霍明烨容易,但线索会断,真正的元凶会继续隐匿在黑暗中逍遥法外。

父亲冰冷的遗体就在咫尺。那未竟的警示,那沉甸甸的憾恨,必须由他来终结!

混乱的黑暗中,时间仿佛被拉长扭曲。几秒?还是几分钟?终于,伴随着“啪”的一声轻响,刺眼的白光猛地炸开!IcU的备用电源启动了!

骤亮的灯光如同无数根钢针,刺得所有人下意识地眯起眼或抬手遮挡。光明驱散了黑暗,也瞬间照亮了病房里狼藉而残酷的景象:病床上覆盖着白布的人形,地上狼狈惊恐、涕泪横流的霍明烨,脸色惨白如纸、抱着那份“遗嘱”瑟瑟发抖的张律师,以及一众惊魂未定、表情各异的股东和高管。

而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聚焦在房间中央。

霍沉舟已经站了起来。

就在灯光亮起的刹那,他如同挣脱了无形锁链的凶兽,猛地从地上弹起!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他甚至没有拍去西裤膝盖上沾染的灰尘,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柄刚刚淬火、杀气四溢的绝世凶兵。灯光落在他脸上,那张英俊的面容此刻如同冰雕玉琢,没有一丝泪痕,只有一种被极致痛苦和暴怒淬炼后的、令人胆寒的平静。唯有那双眼睛,深不见底,翻涌着足以吞噬一切的风暴,视线如同实质的冰锥,精准地钉死在地上瘫软如泥的霍明烨身上!

霍明烨被他看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还想后退:“你…你想干什么?爸刚走…你…”

霍沉舟没有给他任何机会。他一步上前,动作快到肉眼难以捕捉,猛地弯腰,五指如铁钩,精准地揪住了霍明烨昂贵西装的领口!布料在巨大的力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

“呃!”霍明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硬生生从地上提了起来!双脚离地,脖子被勒得几乎窒息,惊恐地瞪大眼,对上霍沉舟近在咫尺、冰封着地狱烈焰的眼睛。

“那份‘遗嘱’,”霍沉舟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却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钢板上,带着死亡的寒意,“沾着我父亲的血。”他揪着霍明烨的领口,像拖一条待宰的牲畜,毫不费力地将惊恐挣扎的霍明烨拖行几步,一直拖到病床前,拖到那盖着白布的遗体旁!然后,他手臂爆发出骇人的力量,狠狠地将霍明烨的脸按向那冰冷的白布!

“看清楚!”霍沉舟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带着雷霆万钧的怒意和彻骨的悲恸,“看清楚你亲手‘送走’的父亲!看清楚他最后想告诉你什么!”

“不——!放开我!放开!”霍明烨的脸被迫紧贴着那层薄薄的白布,下面就是父亲冰冷僵硬的脸颊轮廓!那死亡的触感、那浓烈的消毒水混合着某种腐朽的气息瞬间冲入鼻腔!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源自血缘深处的、无法言喻的冰冷瞬间攫住了他!他疯狂地扭动、嘶嚎,涕泪横流,如同陷入最深的梦魇。

霍沉舟死死摁着他,手背上青筋暴起,眼神却越过他扭曲的脸,死死盯着病床上那覆盖着白布的轮廓,仿佛要将父亲最后的身影刻进灵魂深处。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个穿着深色西装、面容冷峻的中年男人,带着两名同样气息精悍的随从,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IcU门口,逆着走廊的光,投下长长的阴影。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瞬间锁定了被霍沉舟死死按在父亲遗体旁的霍明烨,以及那个抱着文件、抖如筛糠的张律师。他亮出一张印着国徽的证件,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所有混乱的冰冷权威:

“霍明烨先生,张维钧律师。我们是经侦总队特别调查组。关于霍正霆先生遗嘱涉嫌伪造、巨额股权非法转移,以及可能涉及的谋害案件,请两位立即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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