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破晓时分,阮轻舞起身最早,踏着晨露亲自备好了清粥小点。
阮扶风抬眼时,瞥见桃花枝桠间蜷着一抹雪色。
白云川静静栖在花影深处,气息似是平稳了些,但精神状态好像有点问题。
“小白,怎么还不过来?”
阮扶风开口唤道。
“主人……我不饿。”
白云川声音微颤,悄悄往桃花最盛处藏了藏。
分明是曾在镇灵关上叱咤风云的白帝陛下,此刻却如一片融雪的云,连被阮轻舞望一眼都羞得无处遁形。
“是要自己下来,还是让我来接你?”
阮轻舞玉指轻叩桌面,话音还未落,那道雪色流光便已掠下枝头。
才要慌慌张张扑进阮扶风的袖间躲藏,却被她素手一抬,轻轻截入掌心。
她将他小心翼翼捧住,另一手拈起一块清甜的糕点,递到他嘴边。
小白蛇犹豫片刻,终是低下头,极小口地衔了过去。
“小白的反噬……竟如此严重?”
阮扶风声音沉了下来。
“嗯。”
阮轻舞颔首,指尖极轻地抚过小白蛇冰凉的鳞片。她语气如风拂花枝般轻,却藏不住其中一缕疼惜。
他自小便羞怯,与她肢体接触少之又少……
偏偏修行又那般不顾性命,灵海中淤积的黑雾,一夜之间怎能涤净?
“哥哥,喝这个。”
她执起玉壶,斟满一盏清冽的不朽泉,亲手递至阮扶风面前。
阮扶风接过杯盏,眸光静邃如水,未有半分迟疑便一饮而尽。
“这一杯,是给小竹子的。”
她转身又盈盈斟了一盏,递向凌鹤卿。
他含笑接过,仰首饮尽,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从容。
“我可是一名毒师呀,”阮轻舞眼波流转,唇角漾起一抹狡黠的笑,“你们竟看都不看就喝下……不怕我下毒么?”
“轻轻递来的,即便是穿肠剧毒,我也甘之如饴。”
阮扶风声音低沉而认真,没有半分玩笑之意。
“我的命早就是小月亮的了,”凌鹤卿温润如玉的面上浮起清浅笑意,如春风拂过竹海,“你若想取,随时都可拿去。”
“早知如此,真该给你们各下一枚情蛊的……”
阮轻舞轻抚下颌,露出一副“悔不当初”的俏皮模样。
凌鹤卿不由轻笑出声,目光温软地注视着她:
“小月亮,你何须用什么情蛊?”
他语声柔和似月下流泉。
她也太小瞧自己了,她比什么蛊都更惑人。
“方才给你们喝的,是我昨夜得来的奖品,你们二人各得一半。今日就在家中好生炼化,莫要辜负了这份机缘。”
阮轻舞敛起玩笑之色,话音轻柔却郑重。
话音方落,阮扶风与凌鹤卿骤然感到一股浩瀚生机自丹田汹涌而起,如春潮破冰、万木复苏,沛然之气涤荡四肢百骸,连阮扶风体内的本命蛊“缠梦”都微微震颤,似在回应这天地至纯的生机。
“这究竟是……?”
二人齐齐望向她,眼中俱是惊澜。
“是不朽泉。”
她话音轻落,却如玉石坠入静水,在他们心中掀起千层浪。
那一刻,他们几乎想要时间倒转,将那份珍贵无比的不朽泉归还于她。
“不朽泉乃长生神药!小月亮,你体质尚弱,正该自己服用……我与珩之修为不弱,何须如此……”
凌鹤卿语气中盈满痛惜与不舍,字字皆颤。
这不朽泉并非凡俗之物,甚至不是人间灵泉——它源自神域,是可涤荡尘秽、重塑生机的圣泉,万年难遇,珍贵非凡。
“轻轻……你该多疼惜自己一些。”
阮扶风声音低沉,眼中情绪翻涌,既是心疼难抑,又为她这般无私的温柔深深动容。
她总是这样,将最珍贵的尽数予他,却将自己置于最后。
“星泪,小白,你们留下守护哥哥和小竹子。”
阮轻舞将白云川轻轻放在阮扶风肩头,又望向星泪,眸光温柔却郑重,示意他多看顾凌鹤卿几分。
“主人放心。”
星泪应道。
“轻轻,我会照顾好他们。”
白云川亦低声回应,声音虽轻却坚定。
眼见阮扶风与凌鹤卿已端坐于桃花树下,周身灵气流转,正全心炼化那不朽泉中磅礴的生机,不敢有丝毫辜负。
“有你们在,我自然放心。”
阮轻舞唇角微扬,朝他们轻轻挥手。
“那我先走啦!”
她才刚走出月下竹苑,便见洛星野正与兰殊修习术法。
少年凝神专注,指尖灵光缭绕,俨然一派清修气象。
“姐姐!”
洛星野一眼瞥见她,顿时眸如星亮,雪白的狐耳“噗”地冒出发间,身后蓬松的长尾也不自觉地欢快摇曳起来。
兰殊在一旁见状,不禁莞尔,清冷的眉目间漾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阿荼,早上好。”
阮轻舞朝他们含笑点头,见洛星野与兰殊相处融洽,心中不由泛起一片温软。
“兰前辈,早。”
她又向兰殊致意。对方亦微微颔首回礼,笑意温和如晨光初照,清雅似空谷幽兰。
兰殊与小狐狸
“阮阮,今日我们同行吧?大舅哥可不在呢。”
紫夜冥自九重阁翩然跃下,紫色衣袂卷起一缕流风,轻巧落在阮轻舞身侧。他四下张望,果真未见阮扶风身影,唇角不由扬起一抹明朗笑意。
“玄幽,这话若被哥哥听见,他非把你毒哑不可。”
阮轻舞忍俊不禁,眼波流转间似有星光漾动。
这人真是……什么“大舅哥”也敢随口叫。
“大舅哥竟如此凶残?”
紫夜冥故作惊惶地倒吸一口气,却掩不住眉眼间的戏谑。
“你说呢?”
阮轻舞挑眉,语气虽轻,却字字认真。
“那……我们悄悄说便是。”
他低笑一声,袖袍轻扬,召出御风天魔舟。紫色舟身流转幽光,如夜穹碎片凝就,他朝她伸出手,笑意翩然:“走吧,我送你去天衍广场。”
舟风轻起,掠过云层时,阮轻舞忽然想起什么,轻声问道:“今日怎不见潮笙?”
她记得他们二人素来形影不离,紫夜冥总是搭乘月沉璧的云舟同行。
“他这几日都宿在灵帝那儿。”
紫夜冥语气悠闲,却又透出一丝无奈。
“原本我也在兄长那边,却被他赶回来了……”
话音未落,竟带上了几分委屈似的。
“果然,我们魔族是没有兄弟情可言的。”
“对了,我兄长前几日提起,那日你在血狱中所得的银藤,实为九幽秘银——这般天地至宝,你可千万仔细收好,莫被旁人察觉。”
他声音轻快,眸中笑意流转,仿佛献宝一般:
“这机缘合该属于阮阮,谁也别想抢走!”
阮轻舞闻言微微一怔,心底倏然涌起一阵温热的涟漪。她抬眸望向他真心实意为她欢喜的模样,唇边不禁浮起一抹极柔的笑意。
若换作旁人,知晓自家秘境中的至宝被她取走,怕是早已懊悔痛惜、辗转难眠。可紫夜冥却毫不介怀,甚至比她这个得宝之人还要欣喜。
他可是连魔界唯一的神药,都敢从兄长手中抢来送予她的。
这世间万物,又有哪一样……是他舍不得赠她的?
紫夜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