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黑石峡谷内的战斗,因净化法阵的成功启动而瞬间逆转。
原本凶悍的妖兵在被反向输送的地脉生机之力冲刷下,体内死气被不断净化,变得行动迟滞,意识混乱,甚至有些抱头惨叫,失去了大部分战斗力。灰衣工匠和监工更是如同被抽掉了主心骨,惊慌失措。
拓跋野和遗民战士们压力骤减,越战越勇,开始清剿残余的敌人。
那名坐镇祭坛的强大妖将,在凌煅那融合了大地厚重意境的剑法面前,更是束手束脚,空有一身蛮力却被那连绵不绝、借力打力的剑势死死缠住,只能发出不甘的怒吼。
胜利的天平,似乎正在向凌煅小队倾斜。
然而,凌煅心中那根弦却始终紧绷着。他从未忘记最大的威胁——墨先生和大祭司!净化锚点的动静如此之大,他们绝不可能无动于衷!
果然!
就在祭坛净化之光最为璀璨,即将彻底稳固下来的刹那——
峡谷上方的天空,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
并非乌云蔽日,而是仿佛整个空间被某种巨大的、无形的东西所笼罩,光线扭曲,变得晦暗阴沉。一股远比之前腐沼那道意志更加恐怖、更加深沉、仿佛汇聚了整个世界恶意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落!
咔嚓!咔嚓! 刚刚稳定下来的净化法阵光幕剧烈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甚至出现了裂痕!苏药瑶闷哼一声,嘴角溢血,显然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正在战斗的所有人,无论是凌煅小队还是残余的妖兵,都感到身体猛地一沉,仿佛被万丈深海压住,呼吸困难,动作变形,连思维都变得迟滞起来!
“哼!蝼蚁之辈,也敢屡次坏我大事!”
一个冰冷、苍老、充满了无尽怨毒和威严的声音,如同滚滚雷霆,在每个人的脑海中炸响!
大祭司!他亲自降临了!并非真身,而是以其强横无比的神念,跨界而来,直接镇压此方天地!
紧接着,另一道更加飘忽诡谲、却同样可怕的气息出现。一道银芒闪过,墨先生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祭坛顶端,他脸上的面具已然修复,但看向凌煅的目光中,充满了刻骨的杀意和一丝……贪婪?
“不错的生机之力……正好用来弥补祭品的损耗。”墨先生嘶哑地笑着,目光扫过正在维持法阵的苏药瑶和晧,最后定格在凌煅身上,“还有你,持钥者……你的灵魂和这把剑,归我了。”
绝对的力量压制!在这两大恐怖存在的威压和注视下,刚刚取得的优势荡然无存!所有人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虫子,连动弹一根手指都极其困难!
“完了……”一名遗民战士面露绝望。
拓跋野双目赤红,奋力挣扎,肌肉贲张欲裂,却难以挣脱那无形的束缚。
苏苓试图激发符箓,灵力却如同凝固般难以调动。
苏药瑶和晧更是首当其冲,净化法阵摇摇欲坠,反噬之力让他们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唯有凌煅,虽然同样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身体微微颤抖,但他的腰杆依旧挺得笔直,眼神中的光芒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如同被淬炼的精钢,越发锐利和坚定!
他感受到了,在这滔天的邪恶威压之下,脚下大地深处那微弱却顽强的地脉生机,非但没有被彻底压制,反而如同被逼迫到极限的弹簧,生出一种不屈的反抗之意!
而他怀中的令牌,也在微微发热,与那地脉生机遥相呼应。
第二节
“挣扎吧,哀嚎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你们所谓的努力,不过是徒增笑耳!”大祭司的神念发出嘲讽的波动,威压再次加重,试图彻底碾碎众人的意志和肉身。
净化光幕上的裂痕越来越多,苏药瑶和晧几乎要崩溃。
墨先生则缓缓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点极致的幽暗,瞄准了凌煅,显然要发动必杀一击。
绝境!真正的、毫无希望的绝境!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一刻——
凌煅忽然闭上了眼睛。
他的心神,彻底沉入了与脚下大地的连接之中。不再去对抗那恐怖的威压,而是去倾听、去感受、去拥抱那被邪恶重重压迫之下,大地深处传来的、微弱却无比执拗的脉搏!
那是不甘被污染的地脉的挣扎! 那是无数年来陨落在此、英魂不灭的先烈的残念! 那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所有生灵对生存的渴望! 更是禹王当年舍身封魔、守护苍生的不朽意志在这片土地上的残留!
“我听到了……”
凌煅喃喃自语,他的声音很轻,却奇异地穿透了那恐怖的威压,清晰地传入每个同伴的耳中。
“这片土地……从未放弃……”
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不再是剑的锋锐,而是化为了如同大地般的深沉的黄褐色!一股难以言喻的、厚重、苍凉、却又充满勃勃生机的意蕴从他体内勃发而出!
“薪火相传……岂曰无衣!”
他朗声长吟,并非施展什么惊天动地的法术,而是将手中那布满裂纹的沧溟剑,缓缓地、坚定地插入了脚下的地面!
剑身没入大地!
嗡——!!!
以剑身为中心,一道温和却无比坚韧的淡黄色光环骤然扩散开来!光环所过之处,大祭司那恐怖的神念威压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众人身上的压力骤然一轻!
与此同时,整个黑石峡谷,乃至更遥远的大地,似乎都轻微地震动了一下!无数星星点点的、微弱却纯净的黄色光点,从山川、从河流、从草木、甚至从那些被净化的妖兵体内飘散而出,如同百川归海般,向着凌煅汇聚而来,注入他体内,再通过沧溟剑,汇入大地!
那是被凌煅的意志和禹王令牌引动的、散落在北漠州各处的、残存的大地生机和先民信念!
虽然每一缕都微弱不堪,但汇聚在一起,却形成了一股不容忽视的、代表着“生”与“守护”的磅礴力量!
“什么?!他竟然能引动地脉残灵?!”大祭司的神念第一次出现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波动。
墨先生眼中的贪婪更盛,但也多了一丝凝重:“垂死挣扎!看你能撑多久!”
他指尖那点幽暗猛地射出,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黑色闪电,直击凌煅!
凌煅不闪不避,只是双手紧握剑柄,将汇聚而来的磅礴生机之力猛地注入脚下大地,低吼一声:
“地脉……守护!”
轰! 一道厚实的、完全由大地精气和众生信念凝聚而成的黄色光墙,猛然从凌煅身前拔地而起!
黑色闪电狠狠撞在光墙之上! 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光墙剧烈震荡,裂纹蔓延,却终究没有破碎,硬生生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就是现在!”凌煅喷出一口鲜血,厉声喝道,“完成净化!切断连接!”
苏药瑶和晧精神大振,抓住这宝贵的喘息之机,全力催动最后的力量!
净化光幕瞬间稳定,清光大盛,彻底覆盖了最后一丝邪异符文!祭坛剧烈一震,彻底转化为散发着温和清光的净化节点,与主裂缝的邪恶连接被强行切断!
甚至有一股精纯的生机之力,反向朝着主裂缝的方向冲击而去!
“混蛋!”大祭司的神念发出暴怒的咆哮,威压再次增强,试图碾碎光墙。
墨先生也再次出手,攻击如同狂风暴雨般落下。
光墙摇摇欲坠,凌煅脸色苍白如纸,身体不断颤抖,显然已到了极限。但他依旧死死撑着,为同伴争取最后的时间。
“走!所有人!立刻撤离!”凌煅嘶哑地喊道。
第三节
净化已完成,目的达到,再无恋战必要。
“凌哥!”拓跋野还想上前。
“走!”凌煅怒吼,“这是命令!带药瑶和晧走!岩首领,掩护他们!”
岩首领一咬牙,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立刻吹响了撤退的骨哨。遗民战士们搀扶起脱力的苏药瑶和晧,拓跋野狠狠一跺脚,一把拉起苏苓,向着峡谷外预定的撤退路线狂奔。
墨先生想要拦截,却被凌煅操控着即将破碎的光墙强行挡住去路。
“你想一个人留下送死?真是感人的情谊。”墨先生冷笑,攻击越发凌厉。
“谁生谁死,尚未可知。”凌煅眼神冰冷,忽然猛地将沧溟剑从地上拔出!
在剑身离开地面的瞬间,那即将破碎的光墙轰然爆炸!化作无数道狂暴的、无差别攻击的土石洪流,席卷向墨先生和大祭司的神念!
这突如其来的自爆式攻击,逼得墨先生不得不暂避锋芒,大祭司的神念也被冲击得一阵紊乱。
而凌煅则借着爆炸的反冲之力,身影如同流星般倒射而出,速度飙升到极致,向着与拓跋野他们相反的另一个方向遁去!
“追!绝不能让他跑了!”大祭司的神念怒吼。
墨先生脸色阴沉,立刻朝着凌煅遁走的方向追去。相比于那些杂鱼,掌握了引动地脉之力方法的凌煅,价值更大,威胁也更大!
一场激烈的追逐战,在荒原上空展开。
凌煅将速度提升到极致,不顾经脉的剧痛,疯狂燃烧着真元。墨先生紧随其后,如同附骨之疽,一道道攻击不断袭向凌煅后背,逼得他不断闪避,速度受到影响。
两人一追一逃,转眼间便远离了黑石峡谷。
而此刻,在主裂缝边缘,那座更加庞大、更加邪异的祭坛之上,身穿祭司袍的大祭司本体,缓缓睁开了眼睛,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面前,一个复杂无比的血色法阵已经绘制完成,中央漂浮着三颗不断搏动的、散发着恐怖能量波动的暗红色晶石——那是另外两处被激活的锚点核心和主裂缝部分力量的凝聚!
“黑石峡谷节点失联……计划出现变数……”大祭司嘶哑地自语,眼中闪过狠厉决绝的光芒,“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启动最终仪式!即便只有两个锚点支撑,网络不稳,也顾不得了!”
他高举白骨权杖,口中吟诵起古老而邪异的祷文。祭坛周围的无数寂灭妖廷士兵和灰衣信徒纷纷跪倒在地,狂热的吟唱声汇成一片。
血色法阵骤然亮起,三颗暗红晶石疯狂旋转,庞大的死气和怨力被抽取而来,注入法阵之中。一道巨大的、连接天地的暗红血光柱从祭坛冲天而起,没入上方翻滚的黑云之中!
整个北漠州的天象都开始发生剧变,狂风呼啸,日月无光,仿佛末世降临!
“以亿万生灵为祭……恭迎圣主降临……九幽……洞开!”
大祭司疯狂的声音响彻天地。
最终的血祭仪式,被迫提前,却依然启动了!
遥远的荒原上,正在逃亡的凌煅也感受到了这天变地异的恐怖景象和那令人心悸的邪恶波动,脸色骤变。
“来不及了吗……”
他猛地停下身形,看向主裂缝的方向,又看向身后追来的墨先生,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或许……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